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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珏这段话说下来,句句扣着人情不放,又引用了一句孟子的名言,身为儒者的窦婴道:“受人之恩不可轻忘,陈家令此言在理。”

    卫绾和王臧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心中也是一松。御座上的天子也轻哦了一声,陈珏幼时那场大病他隐约也有些印象,这么一来完全都对上了。

    殿上群臣纷纷朝周直看去,心中俱是想道:纵然陈家公子那侧室曾为奴婢,陈珏便一定要寡恩到与小嫂对面不识不成?

    周直心中一乱,他却不知陈季须那侧室与陈珏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心中已经隐隐后悔自己不明具体情形便接下这桩事来,然而他如今退无可退,只得道:“陈家令府上之事暂且不提,但你与一女子当街拉扯之事绝非虚假。”

    周直说到这里,昂首道:“陛下,陈家令当日在饭庄中一言一行皆有人亲眼目睹,真假与否,陛下召人前来一问便知。”

    天子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今日之事的重点乃是在周亚夫谋反之上,周直这种胡搅蛮缠的作法已经让天子厌恶至极。

    陈珏则心中微动,將耳朵竖起来等着听周直究竟要叫谁来证明,这时天子淡淡地问道:“你又要找什么人?”

    宣室殿中心思机敏些的臣子都从天子话中的一个“又”字里听出了天子的不耐,周直也不是笨人,但眼下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弓高侯世子韩则、盖侯之子王重与淮南王翁主刘陵,他们已经候在宣室殿外。”

    陈珏闻言却是觉得有些头痛,周直將这三个人一视同仁地列出来,他根本不可能猜到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天子深深看了周直一眼,挥手命小黄门去传令,转而向陈珏问道:“那些马具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子这一將话题移回正轨,殿中所有人心中俱是一凛,一直愤懑着的周亚夫也马上朝陈珏看去,目光炯炯。

    陈珏躬身道:“去年夏太子于镐池边遇刺一事至今无果,臣有心增强太子宫卫士保卫太子之力,马具正是臣命家中下人为太子卫率所制。”

    天子神色略略缓和了一下,道:“既是为太子宫卫士所制,怎地又到了周谦手上?”

    陈珏看了一脸担忧与愧疚的周谦一眼,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得道:“臣与周谦有朋友之宜,周谦是好武之人,马具对骑手控制马匹有极大的益处,是以臣之前曾將制成的马具送至条侯府上一份。”

    天子闻言不置可否,道:“你制马具之事,太子知道吗?”

    陈珏谦逊地答道:“太子知道,马鞍和马镫制成之后,臣当日便已入宫献给太子。”

    语毕,陈珏马上听得身后几声出气之声,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并未將马镫和马鞍之事大做宣扬,当世信息传播速度不快,门户之见也依然根深蒂固,那背后构陷他与周亚夫的人才不曾知道太子在其中居然也有一份。

    天子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周谦拿到马具之后私下仿制的事情?”

    天子话音方落,卫绾和王藏一直为陈珏提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天子这么说,明摆着是要把陈珏从周亚夫的案子中摘出来,只要待会陈珏再过了周直的弹劾一关,这回就彻底的平安了。

    窦婴则与之不同,他心中既忧又喜,喜为陈珏,忧则为周亚夫,一旦陈珏这个身份特殊的人脱离了周亚夫的案子,窦太后绝对不会再管这件事,太后不管,哪里还会有人能阻止天子?

    陈珏心中也知道天子的意思,他看了周亚夫一眼,正见周亚夫用失望与悲愤的眼神盯着天子不放,周谦则低头跪在地上,看也不看他一眼,陈珏心中一叹,面上恭谨地道:“回禀陛下,臣不知。”

    沉默了半晌,天子道:“周谦,陈珏所言可有不实之处?”

    周谦叩首道:“并无不实,臣早已说过马具之事确实是臣自作主张,与他人无关。”

    正在此时,韩则、王重与刘陵从殿外走进,三人分别向天子行礼之后恭敬地束手立在一旁,天子扫了他们三人一眼,將目光定在王重身上,问道:“你们可知朕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