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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太宰治要高上许多,虽然现在坐在地上并不明显,倒也让太宰治体会了一把俯视高个的感觉。

    森湖却在这时突然站起来,坐到太宰治的身旁,太宰治欲往旁边挪挪,但奈何旁边只有扶手,没有可以挪动的空间。

    “就这么讨厌我?”

    “当然。”

    听到肯定森湖脸上的笑意也依然未减,“那你讨厌我什么?”

    抛出问题的森湖没等太宰治回答,竟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朵玫瑰花塞到太宰治嘴前,一旦太宰开口就会含进几片花瓣。

    “送给你。”

    花枝上的尖刺被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缀着几片绿叶的花杆,娇艳的玫瑰上还带着水色,层层堆叠的繁重花瓣紧紧包裹着花蕊,一阵清雅馥郁的花香直往太宰治脑子里钻。

    不断缩着脖子往后,太宰治抬手打开鼻子下的花,“不要。”

    二次遭受拒绝的森湖不慌不忙的细闻花香,用极轻的语气说出一句话:“睁眼看着玫瑰的人,也应该看看它的刺。”

    可玫瑰上哪里还有刺,都已经被剪掉了。

    太宰治冷漠的眼神却因这句话起了波澜,他主动伸手接过花枝,企图从玫瑰身上找到一个尖尖的漏网之鱼。

    “这朵已经没了。”太宰治说。

    “是啊,但没来得及摘下的还有。”森湖说。

    映着漆黑的路灯,可怜的玫瑰散发着悲伤的光泽。

    ——————

    春野略寒的马路上,森湖和太宰治一前一后地走着,头顶的路灯一盏盏滑过,投下两道时长时短的虚影。

    在衣脚处绣有溺水小猫的风衣被太宰治穿在身上,如森湖所言,横滨的晚风太冷,就算裹紧身上的衣物,寒风还是不停地往骨缝里灌。

    也许是艰难坎坷的过去,让太宰治拥有了远超十四岁的灵魂。

    没有学校的束缚,没有父母的吵闹,没有家庭的温暖。

    类似于天边的游云,自由自在,无所拘束,但总有一天会被骤来的狂风吹散。

    ……

    有一脚没一脚地踩在地面的影子上,太宰治的恶趣味冲破没有锁的笼子寄宿在他极有目的脚步中。

    还带着泥土的靴子一步又一步地踩踏在森湖影子的头顶,享受这片刻的欢乐。

    偶尔也能有属于少年的幼稚。

    前方的大人停下脚步,太宰治也停下脚步,靴子随之在森湖影子的头顶站立。

    他俏皮的翘起脚尖,缠满绷带的手指被他背在身后。太宰治从不觉得森湖是个好脾气的人,过于敏感的触角令他光是跟森湖走在一起都觉得难受,人都会对过于强大又恐怖的生物产生名为害怕的情绪。

    他们都挺像影子,只能跟在某个实体的身后,走不到人前。披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外壳,不能说话也不能看,最好一直保持沉默到死为止。

    可森湖打破了这个规则,他是长了嘴会说话也会吃人的影子。

    男人是影子里的例外,他把自己的实体吃了,走到了人前。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利落地抓住太宰治藏在身后缠满绷带的手,紧紧拽在手心。

    太恶心了。

    ……

    太宰治试着从那只宽厚的手掌中抽出,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太宰治讨厌森湖并不是没缘由的。

    心智告诉太宰治要将森湖摆脱,理智也告诉他要这么做,过去也是这么说,未来也是……

    它们都这么说……

    只有手上的玫瑰是安静的,只有它没有说话。

    玫瑰没有嘴,所以它不会说话,如果它有嘴呢?

    “太宰。”

    玫瑰说话了。

    “接下来往哪边走。”

    不,说话的是送玫瑰的人。

    月光是清冷的,道路是冷清的,只有拉着自己的手是温暖的。

    这真的很恶心。

    “该往哪边,太宰。”

    太宰治随意指了一个方向,指尖的前头是杂草丛生的荒野。

    但森湖还是毫不犹豫地拉着他往前走,以他指的方向为准。

    这让太宰治开始怀疑森湖是否也要做那朵没有嘴的可怜玫瑰。

    “森湖先生,你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恋童癖什么的。”

    森湖停了下来,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嘴唇。

    这似乎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

    “也许吧,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得来的不是否定,而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太宰治内心的烦躁又起,促使他不停地问着问题,琢磨着每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森湖有什么愿望或是目标吗?”太宰治换了个称呼。

    “……愿望的话……是在三十三岁的时候心满意足地死去吧。”森湖继续拉着太宰治向前走。

    “诶~敢问您今年芳龄?”

    不在乎太宰治偶尔的嘴贱,他似乎能包容太宰治的所有。

    “二十五。”

    “真是老啊,比我大十一岁呢。”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