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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这瓶水也帮阿雪拧开。”

    乌发白裙的小姑娘在一座桌椅板凳围成的小山中开辟出一条山坳,两条细白的手臂与周围的残破灰暗对比鲜明。

    换了称呼后突然变得慈眉善目的孟东升连说“好”,生怕木头上生锈的铁钉刺伤小姑娘,又把这条小山坳弄得更矮更宽,直到尤雪的腰处。

    尤雪却仿佛把这当做有趣的游戏,运来一瓶又一瓶,直到把所有的瓶盖都拧开。

    “外公,阿雪好无聊呀,阿雪能出来和外公说话吗?”

    尤雪靠自己的力气拔不出腰部高度的桌腿,面向她的那边横七竖八了好几根长钉,尤雪不敢攀

    爬。

    “不行。”孟东升条件反射拒绝。

    女孩可怜兮兮的小表情望过来,愧疚与慌乱促使他低头。可小女娘乌黑漆亮的双眸像极了他女儿小时候,如此熟悉鲜活的表情在另一个人身上复活,孟东升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多久。

    “不、因为……这边很危险。”

    他还是对上了那双眼睛,男人忍不住咧嘴,笑出了褶子。

    “你呆在那边,更安全。”

    尤雪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歪头疑惑,“那外公为什么要在危险的地方?外公过来,和阿雪一起在安全的地方!”

    孟东升伸手触了触胸腹和后腰捆绑的炸药,低头思忖。

    “我不管,我要和外公说话嘛!”

    小姑娘自以为的命令口吻听着更像撒娇,小嘴嘟起,水灵灵的眼神射过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偏偏她认为攻击十足,毕竟没有人不听大小姐的话。

    “阿雪要出来。”手臂向前,要抱抱的动作。

    孟东升沉默,耐不住手痒,将她抱起来,小心放到左侧没有易燃物的空地。

    刚落地,大小姐又发话了,“外公肚子上的东西是什么呀?好丑好难闻,把它们拿开。”

    又凶巴巴威胁,“不拿走就不和外公说话了。”

    【“爸爸!你怎么又舍不得开空调?一身汗味难闻死了,快去洗澡,以后再这样我就不回来了!”】

    恍惚间,又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背对尤雪把身上的东西卸下,那扇铁迹斑驳锁链重重的旧门,是他亲手创造的心锁。

    “向左转,阿雪要看着你的眼睛说话。”

    他照做。

    女孩的电话手表还在他胸前的口袋,和打火机相互碰撞,盘腿坐下时发出清脆声响。

    四岁的阿雪站着也没他高。和林林计划的“吸引外公注意”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一时不知道和这个陌生的外公聊什么。

    反而是孟东升和蔼开口,“小姑娘,你叫邬尤雪——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当然啦!”尤雪自信满满,这个问题她可是和哥哥排练过的,“我爸爸姓邬,我妈妈姓尤,我是在雪天出生的,所以叫邬尤雪。”

    “哈哈——”男人伸手揉了揉她乌软的发顶,“我们家晓晴是晴天生的。”

    “晓晴是谁呀?”

    “她是外公最最宝贝的女儿——”

    孟东升打开了话茬,因而也没有注意到空地里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孩,悄悄从桌底下钻了出去……

    “报告,准备完毕。目标尚未进入锁定范围。”

    冷静果决的声音清晰传入几双耳机。

    “等我命令。”

    黎夜朝邬珩点头,后者拨通了电话。

    此时已经十一点过半,深夜静悄悄,四处的道路已被秘密封锁,谁也想不到破旧的街巷下集合了那么多人。

    “不愧是邬先生,效率真高。”对边的声音算不上嘲讽,甚至,很放松?

    邬珩抬眸紧盯灯火晦暗的三楼,开口也平静从容,“我们在a国找到了他,现在刚下飞机,在赶

    来的路上,最快也要半小时。”

    “……呵呵,邬先生是怕超时吗?没关系,我不急,多等他一刻又何妨。”

    ——不是定时炸弹。

    几人交换了视线。

    邬珩:“在此之前,郁翁臣先生想亲自和你说几句话。”

    “……”

    “哼,我知道你们都在楼下了。让他上来吧。”

    挂了电话,孟东升看表上醒目的11:29,没想到自己居然和一个小孩聊了这么久。

    两个小孩互相依偎睡意惺忪,孟东升伸手拉过他们身边的黑包,摸了一手空。

    ——五瓶水都没了?现在的小孩这么能喝?

    孟东升摇头咂舌,倚靠墙壁垂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