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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虞出军的消息出自永安城,城中的居民自然最先知道消息的人。虽然看起来与平日并无变化,但无论是平民摊贩还是名流大家,所有人的面容上都流露出肃穆之色。

    时隔百年,长安已经改名,但彪悍的民风还在,唐朝的血性还在,大虞的铁血依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从来都是这个道理。

    天齐四院最先有人响应,作为文武学院的领头学院,天择院和清风院发出了声明,今年最后一届的学生,有直接去往边疆的选择,每年的边塞实修都是过过场子,而今年则是真正的战场!

    让人意外的是,四院之中最先出发的那一批人不是天择院也不是清风院,而是百花巷的女学生们。

    无数白衣宛若茉莉在城中开放,然后分别向西向北飘去,前方战事吃紧伤亡惨重,医师的作用很是关键。而大虞发起这场战争的间接目的,实则也是为了天齐四院死在唐陵中的学生,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文科武学之说了,仇恨与恩情,往往最容易让人齐心协力。

    有人去自然有人留,四院中是有明文规定的,去往边疆支援战事的人只能是最后一年将要实修的人,在校不满三年的人,即便提议前去也不允许批准。这个规定是在天齐四院中下达的,实则真正提议的人,则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其中的道理,大多数人都知道。

    所以今年与去年入学的四院学生都被强制留下继续完成学业,天择院在百花巷离开之后第二个奔赴前线,带队的人是永安陆羽公子。陆羽临走之前他与白久喝了一夜的酒。秋凉飒爽,酒酣意浓,人间多有离别,无论男女,皆有情谊。

    “这场战争会很长,北燕那边或许开春就会结束,西离这边还刚刚只是开始”

    “中洲的统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西离的身后或许还有别洲的支持。”

    陆羽沉声道:“别洲的支持?可?那又怎样呢?我去的目的是杀人!”

    白久沉默片刻,说道:“杀人可以,只是怕人还没杀,自己先身首异处。”

    战争是一个长久的过程,粮草,军队,民心,一处有所波及,便会影响大局,甚至满盘皆输。读书人不言天命一说,道家和佛宗则论此间的气运和大道压胜。这场三国之间的战斗实则从最初开始的时候,结局便很是清晰。

    北燕必败无疑,无非是时间的问题。而与西离之间,则是时间与国力的比拼。皇帝陛下此次的决议,实则并非意气之举,而是天命所归,这场战争是迟早的事情,而且他看的更远更高,远过中洲远过大陆,高则高过九天云海。

    白久说道:“战场不是儿戏,大虞虽然会胜,但是会死很多的人,这当中我不希望有你。”

    陆羽笑着看了看远方,“放心,我在天择院这几年学的就是兵法和杀人术,我们可是武科学院啊。”接着他挑了挑眉,“而且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爹还指望我传宗接代,我当然不会死在那里!”

    白久说道:“还是小心点的好。”

    陆羽问道:“我在北方等你?”

    白久面不改色的回答道:“那也要等两年之后了。”

    陆羽辰扯了扯嘴角,“潜龙试榜首躲在后方?”

    白久连忙摆了摆手,“我只是个读书人。”

    天择院之后便是紫杉附院,看着队伍消失在前方的视野之中,白久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身没入人群之中。

    ..........

    藏书楼原本是清风院中聚集学生最多的地方,如今三国战争开启学生喜欢书的种类也有了变化,楼中的热闹便不及往日了。

    用老妇人的话说,就是随波逐流,难成气候。

    藏书楼不是没有放置那些关于野史啊战争啊,传说啊诸如此类的书籍,只是它们都在四层,那里不是普通的学生能够走到的。所以也不能怪那些学生都好似喜新厌旧一般,其实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没有办法。

    欧阳落挺喜欢这种清净的环境,白久则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依旧是并肩而立,并肩而坐,并肩而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看书的内容也发生了改变,白久不再看那些传说啊道理,欧阳落不再看书画啊琴棋,而是都开始看那些故事,小说。

    书生总有点能耐,‘山清水秀,天高云远,美人占尽万般灵气。诸君来此人间,少年郎走青年壮,不是让你做那些糟蹋山川,辜负美人的勾当的。’

    看到此处欧阳落伸手拿笔圈了起来,白久瞥了一眼,不动声色。

    书生又道‘江湖之大,大不过儿女情长,所以潇洒的江湖中人可不能亏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老相好,江湖偶遇的帅女侠,相爱想杀的反派圣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就太少了!”

    看到此处欧阳落面无表情随手翻过,白久微微挑眉,翻了白眼。

    书中有下文,便是江湖上的那些深山高人,人前侠客,梁上君子。

    书未过半,欧阳落问道:“为何那些深山里其貌不扬,生活邋遢的老人家,越是喜欢说疯话怪话,越是些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白久解释道:“因为高人如果都风流倜傥,潇洒儒雅那这书就没有味道了。”

    欧阳落更加疑惑了,问道:“为何?”

    白久笑道:“多了就凡了,少数才显的出众。这样看起来风流倜傥,说起话来文采飞扬的人,永安城就一大堆。可又有几个是真的儒雅?是真的心怀天下?反而是那些其貌不扬,深居简出,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才是真的有大学问的人。读书这种东西,读到最后,还不就是个淡泊名利。”

    欧阳落皱了皱眉头,说道:“淡泊名利?有的就是酸腐。”

    白久摇了摇头,“酸腐实则就是读书读歪了,真的认为万般皆下乘,惟有读书高?那才是真的蠢。”

    估摸着那位写书人,也未见过真正的高人,谁承想随便写写,也能引来两位修行天才探讨。

    山中来客,云中隐士,陋巷书生,庙堂大侠,煮酒以待,风雪以境,便是一副所谓的江湖画作。

    欧阳落合上书,看了看窗外,有些扭捏的问道:“那....文圣大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白久轻叹一声,向后一仰,随口说道:“我没见过老师几面,他给人的感觉.....无非干净点。”

    欧阳落疑惑道:“干净一点?”

    白久点了点头,随口说道:“世外高人的样子是有的,只是不怎么风流,可能因为太瘦的缘故吧。还有就是老师长年都不在山上,而是易容成各种模样,去世间感受人间意。”

    欧阳落想了一下,说道:“如果如你所说,文圣大人长年易容,那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是不是他本来的面貌?”

    白久根本想都不用想,:“不会有人把自己易容成干干巴巴的老头的,那皮肤都快成树皮了,难道是为故作高深?”

    欧阳落盯着白久的眼睛认着的看着,忽然说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文圣大人此时在不在这楼中?”

    白久一愣,还未认真去向,脑门上便有一只大手啪的落下。

    “我看你眼里是没谁了!”

    白久愣了一下,然后就要站起身。

    结果那巴掌再次落了下来,“干巴巴的老头是吧?老树皮是吧?”

    白久没有犹豫,还是要起身的,老师出现,作为弟子怎样也不能失了礼数,结果又被一巴掌落在了脑门上,“怎么?说你两句不听了?想回嘴是吧?想逞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