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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玉床帐,一夜无梦。翌日临近正午,秦苍烛才悠悠转醒,惬意地伸了懒腰才起身掀起床帐,只见床榻旁通往露天水台的竹门大开着,清风扶起纱帘,午间日光和煦,竹门正对小湖,湖光如镜,镜有修竹小筑。

    屋内刚有些动静,玉琴,墨画,就端来了水伺候秦苍烛洗漱,同跟着来的还有流云。

    流云一见秦苍烛就殷勤地凑上来想为秦苍烛更衣,却被秦苍烛一口拒绝,只让流云站在一旁指导他怎么穿戴。

    流云看另外两位姐姐都在屏风外各忙各的,贼兮兮地凑到秦苍烛身边悄声道:“少爷,我都打听到了,侯府还有两位夫人呢,少爷头上还有二小姐,三少爷秦泽瑜,不过少爷不用担心,夫人是将门刘府之嫡女,另外二位夫人这些年都被管教的服服帖帖,二小姐三少爷也都是聪明识时务的。”

    秦苍烛微挑眉,悄声问道:“刘府很厉害?”

    流云一脸不敢置信,惊诧道:“秦,刘,陆,白四家可是皇城权贵中的权贵,少爷这都不知道?!”

    秦苍烛还真不知道,他抬手轻拍流云脑壳,让他细说。然而流云还没开口,屏风外就传来玉琴的询问声:“小少爷,杏仁酪备好了,需要玉琴来为小少爷更衣吗?”秦苍烛拒绝了玉琴,并决定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等秦苍烛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可以坐下吃口热乎乎的杏仁酪,就见桃香匆匆进门。

    “小少爷福安,正厅已备好午膳,只等小少爷入席了。”桃香边屈膝行礼边匆匆道,其实是午膳备好许久也不见秦苍烛到,侯爷本要差人把秦苍烛叫起来,刘氏却坚持让秦苍烛睡足了再起,侯爷无可奈何,只好耐着脾气陪刘氏等。

    秦苍烛一头青丝还柔顺地垂在腰间,本是准备垫垫肚子再梳头,这下梳头也来不及了,不过平常他也只是随手一扎头发就出门,现在也一样。

    他一口喝尽杏仁酪,拿起发带就让桃香带路,让长辈等久了总归不太好,还是能快一点是一点吧。

    秦苍烛出了修竹院,路经三扇垂花门,就到了正厅,正厅是前院的一部分,占了前院一大半。

    气派的褚色大门大张,门外站立的侍女见秦苍烛的到来齐齐跪地。桃香目不斜视,停在门槛前,侧身弓腰请秦苍烛进去,待秦苍烛踏进门槛,她才落后半步紧随秦苍烛。

    正厅中央有一张长方形的褐色大桌,桌上却只放了几碟小点心。身着玄色绘金蟒袍的中年男人坐于首位,刘氏坐于男人左手边,另有三位妇人装扮的女子坐在刘氏身边。

    离刘氏最近的妇人看起来很是年轻,一身天青烟罗裙,微圆的脸上是端庄大气的五官,她怀中抱着一个眼巴巴看着小点心的孩子。

    而秦满川则坐于男人右侧,他身边空着一个位置,再往右则是个身穿墨绿衣袍头戴白玉冠的青年和一个面容清丽身着月华锦袍的少女。一室寂静,在秦苍烛踏入时,众人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他身上。

    秦苍烛迎着众人目光脚步一顿,见到秦满川身旁的空位,知道是给自己留的,便径直走向秦满川身边落座。

    然而他刚一落座,秦国公眉间本就明显的川字越发深重,他虎目严峻,沉声道:“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

    又见秦苍烛头发只随意地绑起,还有几缕发丝随意垂着,身上衣衫也是松松垮垮,更是心生不满,随即斥责道:“目无尊长,轻薄无礼,秦苍烛,老夫人未曾教你在长辈面前需行礼吗?”

    秦苍烛这才发觉自己为了早点逃离众人的视线,急急忙忙落了座,完全忘了这一茬,听男人说话的这语气,必然是自己的便宜老爹了,正想起身行礼,就听刘氏开了口。

    “阿烛多年在外哪来那么多礼要行?也就回了皇城才要处处折腰。天子脚下礼法繁琐,我们阿烛学的慢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等过些日子阿烛习惯了就好。”

    刘氏不疾不徐,声音虽是温柔,话却丝毫不客气,这话明面上说秦苍烛刚到皇城不懂皇城规矩,其实在讽刺秦国公没当过一天父亲却想秦苍烛恭恭敬敬。

    侯爷被刘氏的话堵住,脸色微沉,斩钉截铁道:“皇城不比南州,玉琴,教会小少爷何为规矩。”

    秦苍烛眨眨眼,讨好地向秦国公笑,并顺从应下,玉琴是刘氏的人,自己大概率可以偷懒了,看来这个便宜爹也没那么讨厌自己。

    秦国公冷哼一声,不再看秦苍烛。片刻,侍女们排着纵队进入大厅,人人手中端着各色各样的青瓷盘,侍女们动作迅速且无声无息,不消一会儿,宽敞的大桌上就布满了各色菜式,在秦国公动筷后,其他人才纷纷开吃。

    刘氏先是拿过一个珐琅小碗给秦苍烛扒拉了半碗燕窝慢炖鹿肉丝,又扯下小半只桂花酱鸡,眼看刘氏目光瞄准烤鱼,秦苍烛忙阻止,刘氏这才停手。

    秦苍烛都能看到秦国公额角跳动的青筋,他幽黑的眼珠先是随着刘氏夹菜的玉手动来动去,最终垂眼用膳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秦苍烛暗笑,随即拿起筷子专心吃起来,因为小时候挨过饿,吃东西时他总是迅速又专心。秦满川见秦苍烛带有婴儿肥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小碗里的食物在迅速消失,便边吃边给秦苍烛夹菜。

    “慢些吃,若是还饿就让膳房再做。”秦满川和声道,斜瞥着秦苍烛的眼里有些暖意。

    “不绕(要)喽不绕(要)喽。”秦苍烛咀嚼着含糊道,待咽下最后一口,他满足的摸摸肚子,很好,肚子鼓了。

    酒足饭饱后,秦苍烛开始觉察到有些长时间的跪坐让他的腿极其不舒服,他下意识的改变姿势,变为盘腿,惬意地微微眯起桃花眼,唇角微翘,饱足的幸福感像要溢出来。

    “……叔……叔……不学好!。”刘氏身边妇人抱着的孩童忽然看着秦苍烛出声,孩童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白嫩的脸上满是生气。

    见秦苍烛看向他,他似乎更生气了,奶声奶气道:“娘亲说啦,盘腿就是不尊……不敬!”话落,只见桌旁众人脸上都添上笑意,秦苍烛只能在众人眼中讪讪一笑,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坐正。

    秦满川让侍女把孩子抱到自己怀中,垂眸轻声道:“长明,叫小叔。”秦满川脸上笑意有些淡下。

    小孩的大眼里忽然蓄满了水汽,转头怯怯地向秦苍烛轻声叫道:“小……叔。”

    秦苍烛笑着应了声,小孩立刻伸着胳膊从秦满川怀中探出半个身子要抱抱,眼里似乎还有些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