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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苏不答反问:“你方才对我弟弟做的是什么?”

    沈彻明显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不动声色的小动作竟被看穿了,他道:“当真是姑娘的弟弟?这倒是奇了,我能感觉到姑娘的气息与那孩子身上的气息完全不同,姑娘的是鲜活的,那孩子的却很是阴寒,不似活人,所以用息追法查看了一番。可我发现……三魂七魄,这孩子都没有。纵然是亡人,也不该是这样。”

    云苏无声地笑了笑,心想:“幽冥界的阴魂分两类,一类是凡人死后尚未入轮回的魂体,有完整的魂与魄;另一类是凡间精怪妖魔死后尚未入轮回的灵体,天生就不具有魂魄。小鬼一个灵体,能让你找着三魂七魄,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她没有明说,却是道:“前面说了呀,我弟弟身世凄凉,先天不足,体质异于常人。你也不用太过纠结,他生性单纯,正常不会伤人。”

    若符霄不在场,小鬼没有附身的躯体,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害人。他从成形那一刻起,接受的使命只是纠缠符霄,永无止境,直至符霄不再存在于这片天地间。

    知晓再也问不出什么,沈彻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着前面的问题:“云苏姑娘方才在我背后做了什么?”

    “摸骨呀!祖传摸骨之术,无需五行四柱,便知福祸兴衰。”云苏伸了个懒腰,一本正经地胡诌,“初时见你骨骼清奇,想必是天赋异禀,命格不凡,没忍住便摸了一把。”

    “哦?那看出些什么?”沈彻问。

    其实云苏哪里会什么摸骨之术,只是一开始对他有几分好奇,便趁他防备心较弱的时候用魂华照影术探探他的斤两,顺便通过髓焰观一观他的命格。她探出他是个普通的修道凡人,可关于他的命途,她却半点看不出来。

    云苏好歹在冥王身边混了不短的时间,看过各色魂魄,也见过各样的命格,虽未曾仔细钻研,但和凡间大多数的卦师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

    心里存着疑惑,云苏嘴上却不愿意服输。

    在幽冥时曾有一个生前做卦师的阴魂教过她几句顺口溜,当下她便照着念了出来,话语间拿捏得有模有样:“我替人摸一回骨可是很贵的,不过,相遇即是有缘,就看在这缘的份上,给你算上一算。依我看,公子并非等闲人,龙跃于渊屈可伸,偶遇水浅遭虾戏,一朝飞腾上青云;功名苦后显,富贵险中求,得荣不忘辱,居安亦思危,行善度流年,万事皆安然。”

    沈彻听了默不作声,片刻后,他冷哼一声,说道:“这断语,似乎套在谁身上都同样适用啊。小小江湖把戏,也敢出来招摇撞骗。”

    云苏不以为意,也不接话,自顾自左右晃着脑袋活动脖子。接着她手一撑墙头,便站了起来,理理衣裳,打算要走了。

    这时,一阵风刮过来。不同于轻柔的夜风,这风冰寒彻骨,吹在身上犹如置身在寒冬腊月的荒山雪原,丝毫不像是炎热的七月能刮出来的风。

    云苏眼力不同于凡人,可视风迹。她看见那竟是平地而起的一股旋风,初时不过小半间屋子大小,不多会儿涨大如宣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那般,很快填充满整个宽阔的街道,却是半寸也未越过街道两旁的围墙去。

    这时,沈彻也跳上墙来,与云苏并肩站立。

    旋风纵横面越来越大,风力却在逐渐减小。云苏与沈彻身处旋风边缘,能清楚地感觉到它正强行融入到身周的空气中。

    那是一种诡异的感觉。

    原本的空气宛如一方沉静的土地,旋风则是无数支尖利的树根,狠狠地扎进土壤里,企图攻城略地,而土地也不甘示弱,集结起石砾土块,拼死抵抗。可到底是敌不过旋风的爪牙之利,空气正一点点被侵蚀。

    风,本源自于这片天地中的空气,可是这股旋风,仿佛不属于这片天地。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预感到,在这股不同寻常的旋风之后,有更加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们在等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旋风已经完全融入空气中。随后,旋风扫荡过的地方,竟缓缓生出一大片白雾。

    两人看见,那白雾并非从地上蒸腾而起,而是凭空飘溢出来的。似乎那里的空气被撕开一道看不见的巨大的口子,有白色的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来了!”沈彻突然低沉地说了一句,语气有些迫不及待,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什么来了?”云苏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男子。

    沈彻抬手一指:“看那里。”

    云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又望了回去,看着底下的青石街道,她不由得呆住了。

    旋风已经停息,白雾也在渐渐散去,原本空无一物的玄武街道上竟隐隐约约现出许多房檐屋舍的轮廓,间杂着零星的人语声和车马声。

    只是仿佛隔了一层油纸,那些景象和声音,看不清楚,也听不真切。

    夜风吹净最后一丝雾气,那层“油纸”似乎也被吹走,眼前终于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