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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任逸感觉背后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头一看,是一个干瘦如同风干杏核的老太太。

    “小兄弟,出门在外,得背不少行李吧?要是有个人帮你干活,一路上能省不少劲儿。”老太太一笑,露出一口光秃秃的牙床。

    任逸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买不买丫鬟啊?”

    啊?任逸更加惊讶,这年头还有卖丫鬟的?

    “这是我家孙女,听话得很,能吃苦。今年十三岁了,全村就属她干活最麻利。”

    老太太招了招手,街角走过来一个很瘦很脏的小女孩,跟刚才抢花生的小孩比起来没好到哪里去。

    卖孩子?还是亲孙女?十三岁?饿成这样,干活还麻利?

    处处都是槽点,任逸竟一时不知从吐说起。

    “她岁数是小了点,但长得还不错的,”老太太用衣袖抹了抹小女孩的脸,“过几年娶她当小老婆也行。便宜,喂两年棒子面就长大了。你要是买个年纪相当的,可就不止这个价了。”

    任逸还没来得及转身,路上一个推着板车的女人就停了下来,抓起挂在车把上的毛巾擦了把汗,狐疑道:“她真能干活?”

    “那可不!”老太太道,“我仨儿子都成了圣女的信徒,我眼又不好使,家里的活都是她干!”

    拉车女人道:“我家也是,我男人和儿子都成了圣女的信徒,家里只剩我干活,每天拉着车来卖点东西要走好几里地。正缺个帮手。她要是能干,我就把她带回去了。”

    老太太立刻眉开眼笑,用手神秘地比划了一下:“一口价。”

    “没带那么些钱。”拉车女人摇头,“你先等我把这车米买了。”

    “那就让人挑走啦!”老太太热乎地拉着她胳膊道,“我看你诚心想要,我也诚心想做你这笔生意。要不你把米给我,人带走。我家正好没米下锅了。”

    “就这么说定了!”女人把车子往地下一撂,涨红着脸开始一袋一袋往下卸。小姑娘很听话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帮着卸米。

    老太太笑得满脸皱纹都扭动起来,“那这米就归我了啊。”

    “她要确实是把干活的好手,我介绍村里人都来找你买。”

    女人拉着空车,女孩在后边跟着,两人转身沿着来路走出集市口。

    任逸看得呆住了。

    “小兄弟,真不好意思,立刻就卖给人家了。做生意就是这样,先到先得啊。”老太太费力地拖着米袋子在地上一步步挪,“我家里还有几个姑娘,要不你来我家看看?我卖出去不少了,左邻右舍都托我帮着卖。”

    “要买就买我吧!”

    突然,斜刺里扑出一个一个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的女人,跪倒在任逸脚边,双手都是冻疮,抱着任逸的腿又哭又喊。

    “我今年三十六,我比小姑娘能干活!我吃得还少!”

    “哎你怎么抢人生意啊!”

    老太太立刻丢下冲上来,身手矫健地撕扯她的头发。

    “我老公自从信了圣女之后,天天朝拜,家里只剩我一人种地,都揭不开锅了!我的孩子昨天被卡车撞伤了,现在还昏迷不醒!您大恩大德,要买买我吧!只要给我手术钱就行……”

    那女人不顾落在身上的拳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涕泪长流。

    任逸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干什么呢!”

    远处又一声大喝,啪!一道长鞭落下,传来皮开肉绽的声音。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呜咽着,“对不起……”

    巡逻兵大吼:“以后不要靠墙站!耽误了别人朝拜有你好看的!”

    原来,墙角还站了好几个女孩,被另一个老太太牵着在叫卖。

    其中一个女孩饿得站不稳,晃晃悠悠退了好几步,踩在一个无知无觉的男人的手臂上。

    那男人陷入幻觉的程度较浅,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不满地发出一声咒骂。

    “贩卖人口不管?却不让人打扰他们做白日梦?”

    任逸看着市场上每一个人的脸,都透露着一种压抑的怪异。摆摊的女人们几乎被疲惫压垮,地上的男人们消瘦迷幻,卫兵麻木疯狂。

    疲惫压垮,地上的男人们消瘦迷幻,卫兵麻木疯狂。

    “别吵了,天黑了!”

    “到时候了!该去见圣女了!”

    “对对……”

    满大街的人不约而同地呆立住了。

    地上躺着的每一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满脸陶醉,贪婪地蠕动着。

    饿得时不时哀嚎几声的流浪汉们也不再出声了,满脸迷幻神色,似乎已经酒足饭饱,沉浸在极乐世界中;刚从各地入城的大车司机们也停了步伐,满足地仰着脸享受,好像世上的一切事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扭动,如同被从地狱中解救出来一般狂喜。

    任逸站在其中不寒而栗,全城男人居然都成了傀儡!无一人例外,只是程度不同!并且,他们还在吸引外人不断加入!

    整个榷场欢声鼎沸,如痴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