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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逸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还来不及重新戴上氧气面罩,就被恐怖的吸引力拖入水中。

    绝望的窒息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侵蚀着任逸的理智,他本能地大口呼气,冰冷海水倒灌入肺部,他整个人都挣扎起来,满脸涨红。

    海浪裹挟着他不断翻滚,天旋地转粉身碎骨。向下看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向上看去,仍旧是暗无天日的海水。

    最后一点稀薄的氧气消耗殆尽。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凶险状况,“天圆地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旋转成一片残光。

    任逸处在生与死的边缘不断被拉扯,体内细胞在疯狂的窒息中逐渐降低活性,陷入沉睡。

    越来越强的昏沉感席卷而来,任逸渐渐停止了挣扎,陷入假死状态。无力的四肢垂在水面上,任凭颠簸巨浪将他抛起又落下。

    ……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空气久违地钻入他近乎干瘪死亡的肺部细胞中。

    唰——

    “天圆地方”噌地亮起,任逸睁开双眼!

    猛地一阵失重感传来,任逸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躺在水面上!

    他茫然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水面,一望无际。任逸一下子慌了,他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身处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离陵州有多远!

    就在这时,身边浮出一块白色合金拼接板。任逸看着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巡城司临时指挥部的桌面吗?再往远处看,四周海面上接连飘起散落成零部件的桌椅、仪器……

    紧接着,任逸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无数身穿白色防护服的身影软绵绵地飘在水面!

    是巡城司的人!

    任逸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立刻挣扎着游过去,抱紧最近的一具人体,凑上去看他的脸。

    任逸愣了一下。那位巡城卫的防护面具已经完全被海浪击碎,面孔紫胀僵硬,永远定格在了狰狞恐怖的一幕。

    任逸茫然地放手了,又游过去检查下一个。这个人的肋骨直接被海浪拍得变形,刺穿了内脏,死得很凄惨。

    他的样子有些熟悉。花白的头发,胸口缀满勋章……

    是李部长。任逸一愣,心中五味杂陈。

    十分钟过去了,任逸把四周的人全都检查一遍,心神俱疲地停在了海面上。这些愿意为陵州不顾一切的人,竟无一个生还。

    突然,一道船身般宽阔的黑影从水下迤逦而过。

    任逸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降到冰点。

    是阿难陀舍沙!

    任逸立刻松懈浑身力量,像尸体般漂浮在水面。

    水下巨大的身影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兀自往前游摆。

    它的身影太过庞大了,像一列火车。这期间任逸一直屏息凝神,丝毫不敢松懈。

    侧头平躺在水面,任逸的目光无意落在手表表盘上。

    这手表的野外功能很齐全,除了显示时间,还有指南针、经纬度等功能。防水也还不错,经历了这样大的灾难,指针还毫无偏差地灵活摆动。

    所以,任逸立刻辨认出陵州的方位。

    下一秒,他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因为,水下巨大蛇身的前进方向,正是陵州!

    “不好……陵州还有危险!”

    “天圆地方”腾地跃入任逸脑海,电光石火,飞速旋转。

    心中迅速勾勒出陵州的街道,海面波纹一阵扭曲,他的身影转瞬消失,下一秒在破败的街头突兀浮现。

    看到眼前的景象,任逸简直不敢相信。原本站在城内,视线的尽头永远是高耸入云的城墙,但是此刻港口两侧城墙颓断,整座城豁出一个缺口,汹涌的潮水正在退去,留下满地折断的钢铁、坍塌的房屋、破碎的砖墙,以及被水流冲出港口、翻倒在街面上的数十辆轿车。

    靠近港口的城区完全被淹没,水面与屋顶平齐,数万人的尸体漂浮在水面,无知无觉地随着水波飘荡向更远的地方。他们或在海浪袭来的一刻淹死,或被倒塌的建筑砸死,或身受重伤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在绝望中等死。

    “救命……”

    “我的孩子在哪里……”

    还有更多受伤的百姓在水中挣扎求生。有的艰难抓住浮木飘在水面上,有的被逐渐上涨的潮水困在屋顶,有的被挤压在坍塌的房子里出不去。

    任逸的视线所经之处,一片叫苦连天。

    更远处的三个城区里,眼睁睁目睹灾难发生在身边,刚刚被组织起来的百姓轰然溃散,胡乱在巷道间奔窜。

    “快跑啊!往城外跑!这里也不安全!”

    无数人头在街上耸动,拼命往前挤,维持治安的卫队早被冲散,裹挟在人潮中推着往前走,喊话的话筒都不知去了哪里。

    “怎么突然乱成了这样?”黄芪载着满满一车人刚拐过一条街,突然被涌上来的人群吓了一跳。

    “停下!让我们上去!救救我们吧!”

    他们将车团团围住,一步都挪不动。车停下了,人群踩着车轮疯狂往上爬。

    “快走啊,别停下!这么多人挤上来,谁也跑不掉的!”车里人大喊,死死扒住车门。外面的人开始捶打车窗。

    “你们怎么这么自私!”

    “刚才我明明在你前面!咱今天谁都别想走!”有人爬上了车顶,后面的人立刻大打出手,拖着顶上的人往下拽。

    巨大的装甲卡车晃得如同一叶小船,顶上铁皮嘎嘎作响,不堪重负。黄芪的视线逐渐被人群淹没,他从没感到如此恐惧过。

    “当家的,我被拦住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