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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粱岐山家算是个大户,共有一个女儿四个儿子,大儿子四十多岁,小儿子才二十一二,还没定亲。

    一大家子对陈湘很热情,尤其是小儿子梁振兴,一见面就和陈湘很对脾气。

    陈湘和他们说话只聊果园,只字不提梁满城。还把自己的一些发展经济的想法和粱岐山说了,粱岐山频频点头,满脸皱纹笑得更深了。

    他把旱烟袋在炕沿儿上磕了磕说道:“小陈书记,你的这些想法不错。做为村干部就应该给老百姓想想赚钱的道儿,带着大家富裕起来,不能只想着自家的事儿。咱们看看台山镇二十几个村,哪个不比咱台庄富裕?咱们和他们比差啥呀,除了交通不太方便,那都不差。”

    粱岐山又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说道:“咱台庄就缺一个有见识的带头人,大侄子,你有这份心就难得。城里的娃娃跑咱穷山沟里为了啥呀?不用多说,明眼人一看心里就透亮。你放心大胆地干,我看哪个王八羔子敢作梗,我用这个铜烟袋刨他!”

    梁振兴咧开嘴笑道:“爹,看你说的,这么大年龄还这么大火气!”

    梁振兴的三个哥哥和嫂子也都笑了。陈湘看得出来,粱岐山性情耿直,年轻时一定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主儿。

    聊了一个多钟头,陈湘起身告辞。

    梁振兴急忙拉住陈湘说道:“陈湘哥,你第一次登门,怎么也得吃完饭再走啊。要不,我都没脸见水满哥。你不知道,水满哥还是我的老师呢,我小学一到四年都是他教的。”

    梁家三儿媳妇腊梅是本村姑娘,不但长得俊俏,人也泼辣。接过梁振兴的话头说道:“可不是嘛,原来我们家小五念书可好了,就因为换了粱淮芝,基础没打好才只读完了初中。”

    粱岐山叹了口气说道:“行啦,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腊梅笑着说道:“好,咱不说,我去做饭。”腊梅和婆婆去做饭,梁家老大老二两家人都走了,只留下梁振兴的三哥梁振家陪着陈湘说话。

    聊到窦龙夫妻陈湘才知道,原来铁锤是梁振兴的亲堂姐。

    吃过晚饭,梁家一家老少把陈湘送出大门外。梁振兴又往前送了一段说道:“陈湘哥,你有时间常来!”陈湘笑着答应,“你放心,有时间我一定来找你。”

    从粱岐山家出来,陈湘去了村里唯一的小超市,给小水龙儿买了很多食品。出了超市刚转过大桥,迎面正碰上梁满城父子。

    梁满城背着手嘴上打着呵呵,问道:“陈书记,还住得习惯吗?”陈湘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梁主任这是遛弯啊,我住得挺好,这农村的火炕睡起来还真挺舒服!”

    “那就好,那就好。”梁满城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问道:“听说陈书记走访了一整天,累坏了吧?”陈湘不动声色地说道:“还行,不累。刚来嘛,到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梁淮仁站在一旁瞪着陈湘不说话,眼里带着敌视。

    梁满城古井无波地说道:“走走也好,不过这穷山恶水多刁民呀,人心恶得很,别着了他们的道儿,农村工作不好做!”

    陈湘也不露声色地说道:“真得谢谢老主任提醒,我心里有数!我该回去了,老主任慢走!”

    “小陈书记也慢走,小心看着点路,石头多容易崴脚!”梁满城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带着梁淮仁上了水泥桥。

    梁淮仁回头看了看,陈湘顺着溪水西侧的砂石路向上游走去。他翻着小三角眼说道:“这小子在捣什么鬼,来了就到处乱串。”

    梁满城瞪了一眼儿子说道:“你就是个蠢货,你能看懂什么?你要是有你姐姐的心胸,也用不着我操心。这小子不简单,脑子灵,背后还有高人指点,不好对付。以后你收敛点,别给我闯祸!”

    梁淮仁无故被老爹骂了一通,心里不忿鼻子里哼了一声。

    回到水家儿,水满一家正等着他吃晚饭。陈湘把买来的食品递给小水龙儿说自己吃完了,小水龙儿乐得直往陈湘腿上蹭。水满儿就招呼水龙儿和老爹一起吃饭,陈湘回了自己的西间。他觉得腿肚子发酸就倒在火炕上,然后给翟勇打电话。

    翟勇接到陈湘的电话很激动,问他在台庄怎么怎么样。陈湘随口说了句:“一团乱麻呀,还没缕出头绪。”翟勇忙解劝:“陈湘,你也别着急。万事开头难,等熟悉工作就好了。”

    陈湘就问翟勇那边怎么样,翟勇告诉陈湘,工作交接挺顺利,正好老书记年龄大了,很高兴能有个值得信赖的人接替工作。

    村主任是个年轻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挺有正格的。就是村里土地贫瘠,村民太穷,只靠种地瓜和花生生活。只能在副业和发展企业做文章,土地上是没潜力可挖。又让陈湘帮着他留点心,有好项目可别忘了好兄弟。

    陈湘说好兄弟一定得帮,让翟勇放心,又问他什么时候来台庄看自己。翟勇想了想,说等放假一定和胜男水秀儿一块来。

    陈湘想起水秀儿,就忙着要挂了电话,末了还听到翟勇骂了一句重色轻友。陈湘拨了水秀儿的电话,响了半天水秀儿才接通。陈湘急忙问道:“你忙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水秀儿咯咯地笑,悄悄地说自己跑到楼上才接了电话。陈湘忙问水秀儿吃饭没,水秀儿说陈叔没在家吃,自己和胜男陪着陈婶一块吃的。

    水秀儿问陈湘现在在哪,陈湘笑嘻嘻地说道:“我现在岳父家里呢!”水秀儿没反应过来,又追问了一遍。

    陈湘悄悄地说道:“还有哪个岳父家,自然是台庄水家呗!”水秀儿就甜滋滋地骂了一句臭美。

    水秀儿更关心陈湘住得是不是习惯。陈湘笑着说自己现在就在水秀儿的房间休息呢,很舒服。陈湘正要问水秀儿什么时候回台庄,水秀儿悄悄地说道:“一会儿说吧,婶婶喊我呢!”

    陈湘正要挂电话,胜男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你们俩煲电话粥吧,我下楼去看看!”

    陈湘觉得老脸一热,没想到水秀儿竟然当着自己妹妹的面和自己卿卿我我。但又为水秀儿能和胜男亲密无间儿高兴,悄悄地问道:“水秀儿,想我没?”

    水秀儿回答的更直接:“当然想呀,我每天都想能见到你!”陈湘心里感动更加思念水秀儿,俩个人在电话里说着悄悄话,直到把电话打没了电。

    水满儿给陈湘打来热水,让陈湘烫烫脚,这一夜陈湘睡得很甜美,还梦到了水秀儿。

    接下来的日子陈湘走遍了台庄,即使是梁满城家和他的亲族也一家没落下,只不过只聊些水水的话题就告辞。

    两周后,陈湘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让老钟通知全体党员和村民代表,召开了上任以来第一次工作会议。

    村部会议室坐得满满的,像窦龙、梁振兴这些和陈湘熟悉的人,都主动和他打招呼,脸上带着亲近的神情。梁满城阴沉沉地坐在陈湘旁边不说话,眼睛在人群里来回巡视。

    等人都到齐了,陈湘开场就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开个会,我这个人不喜欢官话套话,咱们就挑主要的说。常言说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那今天咱们就一块烧上三把火,目的就是把咱们台庄烧得红火,烧得富裕!”

    大家以往都听梁满城长篇大论腻歪了,还是第一次听这么舒服的短平快,梁振兴几个年轻人带头使劲地鼓掌。

    陈湘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哪三把火呢,这三把火就是烧财务制度,烧上访问题,烧发展生产问题。咱们一样一样烧,烧一样落实一样,咱们采取民主,大家不同意咱们就先放下,半数以上同意的,咱们就落实,大家看怎么样?”

    窦龙瓮声瓮气地说道:“行,这样最好,我同意!”粱岐山坐在最后也张口说道:“我是个老党员,陈书记说的符合咱们党的农村政策规定,符合农村组织高度自治的原则,我赞成!”

    陈湘微笑着看着大家,缓缓地说道:“第一把火咱们烧烧财务制度,上级三令五申要求村务公开,咱们也得按照政策严格执行,从今天起,咱们每个季度都做一次账目公开,就贴在村部院墙上,不论期内有没有发生额,咱们都要公布!如果同意这么做的,大家就举手。”

    粱振兴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梁满城脸色发青,偷偷地巡视了一下众人,见整个会场只剩下了自己和梁淮仁,妇女主任宋舒巧正犹豫不决。

    他连忙举起了手,梁淮仁和宋舒巧也跟着举起了手。

    陈湘点点头,笑着仰起了脸,响亮地说道:“大家把手放下吧,全体通过。老钟叔,你把当前的账目情况和大家说说,让大家心里先有个数。”

    老钟戴上老花镜,手里捏着余额表说道:“咱们村上年结转余额是105.50元。”人群里立刻有人窃窃私语,“才剩这么点钱?”“花得可真干净”.....陈湘摆了摆手。

    老钟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开春发包预留山,荒地收入260550.00元,这笔钱还没动;应付款余额是63300.00元,其中包括欠镇里林业站的水南黑果树苗款48500.00元,运输费300.00元,挖窦龙窦虎承包山树根动用铲车人工费,植树人工费一共14500.00元,以上总计应付款63300.00元。”

    老钟说完后,坐了下来。陈湘看了看大家的脸色说道:“大家都听清了吧,这就是咱们台庄全部的家底,日子不好过呀。”

    陈湘说完对老钟吩咐道:“老钟叔,你明天去一趟台山镇,把欠人家的钱都送去,咱们虽然穷,但也要穷出志气,既然欠不下,不如早点给人家。”

    老钟点了点头,大家都暗暗对陈湘竖起指头。

    梁满城突然开口了,“等等,老钟,你是怎么记账的?这账记得不对吧?”老钟习惯地扶了扶眼睛瞪起眼睛问道:“怎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