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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谁的朝,换谁的代?”冰冷的声音自天外传来。

    赫连缺脸色一变,霍地站起了身,屋檐树荫中的影子也蠢蠢欲动。

    空中一道身影如鸿雁飞渡,翩然落在飞檐上,往下俯瞰赫连缺。

    赫连缺神情几般变换,最后轻轻一笑,“教主怎么会在这?”

    韶衍目光如冰,静静盯视赫连缺半晌,问道:“不在这,我该在哪?”

    赫连缺漫不经心地转了两下茶盖,说道:“我听说盟主关了你禁闭,此刻你该在江南。你既然逃了出来,想必也知道了盟主攻打乾元宗的消息,此刻就该在乾元宗内了才是。不对不对。莫不是一边是义父,一边是心上人亲妹,你怕夹在中央两难,所以到了这里,却不上去。”

    韶衍说道:“不必急那一时,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赫连缺问道:“寻我做什么?”话虽如此,心中已经明了,手中暗自藏劲。

    果然,韶衍浑身暴出惊人杀气,“要你的命!”出手凌厉,直取赫连缺头颅。

    赫连缺手中茶盖飞旋而出,射向韶衍心口,同时自身向后掠,四处阴影之中,燕子楼杀手现身,向韶衍袭去。

    那茶盖未碰倒韶衍,便碎裂成片,韶衍衣袖一挥,碎片向杀手飞射而出,众杀手避让闪躲,路径之上留出空隙,须臾间,韶衍穿过众人,直攻赫连缺。

    一众杀手要翻身对付韶衍时,宅子外又跃进十二道身影,修为深厚,杀人干脆利落。

    赫连缺余光一扫,不由得一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飞花盟的十二大高手。

    这些人必然是来驰援丘召翊的,却不知怎么被韶衍弄了来对付他!

    其实韶衍要将这些人唤来,再简单不过,她在盟中素有威信,一句“赫连缺是盟中奸细,未防其趁乱背后伤人,先下手为强,除之以绝后患”便够了。

    更何况这十二人一向知道丘召翊对赫连缺的忌惮,便是心中还有疑虑,在听到赫连缺说的那句改朝换代后,也被打消了。

    韶衍掌如暴雨,一出手便毫不留力,气势迫人,那模样,分明是不取赫连缺性命誓不罢休。

    赫连缺身如鬼魅,招式奇绝,一时间也和韶衍斗了个不相上下。

    两人从未动过手,但赫连缺心忖两人修为,是难分伯仲的,但因韶衍突然现身,搅乱了他的计划,令他心烦意乱,难全心全意应对韶衍,心下暗暗恼火,口中讽刺道:“教主就这么忠心耿耿,他不顾你的心情,设计害死了小神仙,还将你连番软禁,惩处,对你信任不再,你却还这么护着他,你——”

    韶衍目露凶光,“你果然知道他的计划,知道那杯酒会要了阿雪的命!”

    赫连缺一怔,深悔自己失言,说道:“我也是事后才知此事。”

    然而,韶衍怎会再信他,自他说出这句话开始,她就绝不会放过他。

    韶衍出手更凶狠,只攻不守,她那是不要性命的打法。赫连缺心里有顾忌,便落了下风。

    赫连缺眼见手下杀手在那十二高手面前难以支撑,眸光一沉,借着韶衍掌力,后掠至屋内。

    韶衍紧追而上,屋内昏暗不已,从阳光明亮的地方陡然进屋,韶衍视线一暗。屋内四角嘶嘶作响,韶衍侧身一避,那东西却围绕她身体旋绕几圈,忽地一紧,将她捆住。

    韶衍眼睛适应屋中昏暗后,瞧清身上捆着的是细如鱼线的金丝,与此同时,风声有异,黑暗之中,暗器普天射来。

    韶衍内气一沉,稳住下身,上身旋力一带,冷然喝道:“给我下来!”

    金丝那头的人被这猛力带得身躯不由自主飞向韶衍,替韶衍做了挡箭牌,抵挡住所有利刃。

    韶衍真气动时,那浑身缠绕的金线竟如蛛丝般脆弱,寸寸暴断,连同那两名杀手,一道被掀飞。

    那杀手的身躯被掀飞时,韶衍视线被遮掩,只见虚影一晃而过后,赫连缺手中一只铁铸的判官笔,笔尖锋锐,寒光闪烁,已至跟前。

    韶衍眸中死寂,不思避让,只偏开要害,那笔刺进韶衍锁骨下侧,韶衍手却如蛇攀沿而上,霎时缚住赫连缺手臂。

    赫连缺眉头一皱,韶衍另一手已如影随行,扼住他的脖颈,赫连缺及时握住韶衍手臂,才没叫她掐断了自己的脖子。

    两人僵持在那里。

    赫连缺看了韶衍一眼,忽然笑道:“你如今要死要活,替她报仇,实在可怜。”

    韶衍神情微变。赫连缺继续道:“她暗中做的那些事,你怕是还不知道罢,害死龙仇,成功离间我和丘召翊后,和我交易,联手对付丘召翊。培养仇视飞花盟的楼镜,磨锋她这把利剑,就为了替她斩下丘召翊的头颅,我也好,楼镜也好,都是她布局的棋子!还有你,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也不外如是,自以为情根深种,不过是被人利用,她多精明,死了也可以让你恨上丘召翊,死了也可以让你为她做事。你也只不过是她手中一枚棋子!”

    韶衍目光阴暗非常,额上青筋暴起,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至赫连缺于死地!

    就在这时,赫连缺胳膊一扭,咻地一声,袖子中飞出一道寒光,直射韶衍面门,那正是赫连缺的暗器袖箭。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韶衍又心绪大动,躁郁至极,虽然侧避,却未完全躲过,箭锋自脸侧划过,留下深深伤痕,鲜血泊泊流下,染红了半张脸。

    赫连缺趁势将人震开,一掌倏出,正中韶衍身躯。然而令他骇异的是,他内力绝不比韶衍低,全力一掌,竟未将韶衍击倒。韶衍铁铸一般,挺立在原地。

    赫连缺不知,他的一番话不仅引得韶衍心绪大乱,更引燃她滔天怒火,那火不焚尽她,就势必要焚尽别人。

    韶衍悍然回了一掌,赫连缺身躯倒飞撞倒屏风,刚一跌落,立即一个鲤鱼打挺,往屋子深处逃去。

    韶衍岂容他走,一掌震碎屏风,木屑如剑,似暗器刺向赫连缺。

    赫连缺步法诡谲,接连避让开去,逃到后门,却被拦住去路,正是韶衍亲兵浮屠堵门。

    这一停顿,韶衍已经赶到。赫连缺判官笔架住浮屠悍刀,一掌急往韶衍拍去,韶衍仍旧不避,生受一掌,却也得了便利,近了赫连缺的身,使他中门大开。

    韶衍五指成爪,指尖利如剑,势若蛟龙入海,凶残无伦,竟生生以手洞穿赫连缺胸膛。

    赫连缺瞪着双目,神情逐渐萎靡,脸上却仍带笑意,“风水轮流转,算计人者也被人算计,人人都在局中,我蛰伏多年,来到终局,反而疏忽,败于你手,终究是,终究是棋差小神仙一招啊……”

    韶衍面无表情,手猛地一抽,赫连缺软倒在地,眸子失去了光彩。韶衍手臂鲜血遍染,手中正捂着一颗心脏,微一用力,那心脏便被捏虽成一滩肉泥。

    韶衍来到屋外,赫连缺带来的杀手身手不俗,和那十二人交战多时,仍旧未落败。

    韶衍说道:“赫连缺已经死了,已没人对你们下令,燕子楼归顺了飞花盟,你们便是飞花盟的人,还要对你们主子动手么!”

    赫连缺将这些杀手调/教的极好,令行禁止,不错一点规矩。如今听闻楼主死了,没了命令,众人一时茫然,顿在那里,宛如失了头狼的狼群,乱了分寸。

    那十二人看向韶衍,一人问道:“少主,既然赫连缺已经解决,我们这就去接应盟主罢。”盟中人大多唤韶衍教主,唯有这些人唤韶衍为少主。

    韶衍淡淡的,“义父神功盖世,谁也伤不了他,乾元宗上那些人不堪一击,想必义父已经摆平了他们。”

    众人颔首,笑道:“当今武林,有谁是盟主对手!”

    而在众人眼中的这不败神话,此刻正慌忙下山。

    余惊秋,狄喉,楼镜穷追不舍,两侧树木飞速倒退,他们心知,绝不能放走丘召翊,这若是让丘召翊逃了,便是顿开金锁走蛟龙,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将丘召翊逼到这般绝境了。

    越过一处土丘,余惊秋神色忽地一变,双手揽住狄喉和楼镜,提一口气,速度更上一层楼,似离弦之箭,猛蹿了出去,将二人压倒在地。

    几乎是落地一刻,身后响起连番爆/炸声,气浪直压过来,无数泥点落在身上。

    丘召翊竟早想好了退路,在这退路之上也埋下了火药。

    楼镜起身,紧张地盯着余惊秋。余惊秋脸色苍白,紧咬了牙关,鲜血只在嘴边溢出一点,“快追!”

    丘召翊落败,而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功败垂成,就只能硬撑着,一鼓作气。

    楼镜双目鲜红,咬牙切齿,站起了身,便追了出去。狄喉起身,还望后瞧了一眼,那连番的爆/炸将后面追来捉拿丘召翊的人逼停,也不知伤未伤着人。

    狄喉足尖一点,跟上了楼镜。原先冲在最前的余惊秋反而落在了最后。

    三人已到了山脚下,楼镜眼见丘召翊步子微微慢下来,楼镜丘召翊便是有海深的内力,到此刻也该耗尽了,长剑一摆,剑招倏出,竟是一招飞花摘叶,柳叶如刀,似暴雨飞瀑,向丘召翊袭去。

    丘召翊掌风动处,将那柳叶悉数扫落,却也被逼停了脚步。楼镜和狄喉立即欺身而上。

    丘召翊确实将要力竭。楼镜和狄喉反而愈发勇猛,全耐那爆炸之时,余惊秋以身相护,两人心中惊惧,担忧,愤怒,恼恨,一涌而上,身上的血热得要炸开,化作无穷的力量。筆趣庫

    余惊秋赶到之际,丘召翊心中一凛,他对这人,便似面对吕克己,心底深处生出几分忌惮,一分神,腿弯处捱了狄喉一剑,虽未划伤皮肉,那剑来得猛,便似钝击一般,又打在弱处,丘召翊腿一软,身形不稳,楼镜的剑如风驰电掣,雷霆一闪,刺向他的咽喉。

    丘召翊双手合十,及时夹住剑锋,却被楼镜凶猛的力道直压得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