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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晖带着孔意在三门峡站下了火车,西安不去了。

        经过一夜的思考,乔晖决定不告诉小意发生了什么。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小意的情绪闷闷的,并没有从心事中走出来,她的笑容一直绽放不开,脸是笑的,眼是哭的。如果再加上这个,乔晖担心她会疯。

        在部队的那几年,乔晖见了太多魔怔了的家属,前一分钟还谈笑风生,后一分钟就癫狂哭笑。一夜白头的事情时有发生。况且,自己答应过小警察,若是真对小意动了心,就护她一辈子平安健康,让她一辈子开心的过,不吃苦。这个,自己要做到。

        脱下军装的时候,旅长去火车站送自己,拍着肩膀对自己说:“好不容易上了岸,就不要再想海里的事了。找个好姑娘,好好活!把一辈子当两辈子过!”

        那时候,乔晖以为,自己就是个能喘气的死尸,不可能遇上心动的人,心都没有了,哪里能心动?可是,就是这么个姑娘,让自己心安。她的那点忧郁心事,在自己看来,不值一提。可是,她的那点忧郁的小情绪,在自己心里,比天都大。

        有时候乔晖自己都觉得,好像转悠了这么多年,前半生为国,后半生为什么?为自己吗?似乎并不是。如果只为自己,乔晖大概早就喝了孟婆汤很多年了。每次举行追悼会,旅长都鼓励大家化悲痛为力量,他说“为那些牺牲了的战友,替他们好好活”,乔晖觉得也不对。如果自己牺牲了,应该并不希望把这份痛苦强加于活着的哥们儿身上,倒是宁愿他们都失忆了,忘了自己,开开心心的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直到遇到孔意,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乔晖分析不出来。似乎没有怦然心动的那一刻,但就是想接近,想靠近,想呼吸同一口空气,想钻进她心里偷窥…大概,下半辈子,自己就活个她吧。护她安全,护她没心没肺,护她吃喝玩乐,护她开开心心地从少女直到老太太。

        孔意糊里糊涂跟着乔晖出了站,出站口挤满了等候客人的三轮车夫,纷纷挤过来问要不要坐车?听着一口河南话,孔意突然意识到下错了站,慌忙去拽乔晖的手。乔晖背着大迷彩包,向后伸过手臂,把孔意揽了过来:“别害怕,没下错站啊。我这边有个战友,他父母是医生,带你去看看。”孔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任由他揽着肩膀,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子。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真不饿。”孔意忙慌回答。

        “行,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乔晖揽着小意的肩膀,过了马路。走了几个路口,避开了火车站的人群,二人找到一所酒店。孔意没有身份证,乔晖用自己的证件订了一间标准间。走来的路上,思来想去,乔晖还是不放心让小意自己住一间,自己能保证不下手,可不能保证她自己住一个房间的安全。所以,索性就都免了商量,直接订了一间标准间。服务员看着兄妹二人,也没说什么。

        孔意没想这么多,看到两张床,就很放心。在家不也这样吗?没什么差别。

        乔晖放下包,将窗帘拉上一半,屋子里暗下来,灯开着,却是昏黄的,透着一股暧昧。乔晖定了定神,对孔意说:“累不累?去洗洗澡,睡一会儿咱们再出去。”

        “嗯”,孔意从包里翻出裙子,去了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听着哗哗的水声,乔晖直感觉犯困,靠着床头,闭上眼睛。等孔意出来,他已经打上呼噜了。孔意看他睡的香,没敢去开吹风机,找了条干毛巾,将头发包起来,配上自己的黑脸,镜中真像个印度男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孔意颇有些灰心丧气。房间里静悄悄的,孔意也渐渐犯困起来,趴在另一个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也沉沉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对面有个红点一闪一闪,烟味绕着自己。孔意手都麻了,动了动肩膀,将头抬起来,轻轻的呼了口气。

        “醒了?”乔晖掐了烟,下了床,走到这边来,坐到床边。伸手拍小意的脑袋。刚刚真是紧张死了,孔意紧紧的将脸趴在手臂里,个把小时了都不换姿势,如果不是自己耳朵好,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八成以为她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手下是湿湿的毛巾,乔晖忙站起来,去卫生间拿过吹风机,插上电,吹起来。孔意像一只小狗,静静的趴着,任其铁钳一样的大手拉扯自己的头发。吹了半天,乔晖气馁的说:“你这都什么头发,怎么成一团了呢?”放下吹风机,一手托着小意的下巴,一手像梳子一样叉开手指,慢慢的梳理。“你饿不饿?”

        “不饿。”

        “还不饿啊?”乔晖轻轻的解着打结的头发,说:“走,带你吃烧烤去,去不去?”

        “去。”

        “刚才不是还说不饿吗?”乔晖轻轻的笑着,在地上踢了踢孔意的鞋子,“快起,穿鞋”。

        街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烧烤摊上人头攒动,穿着围裙的小伙儿提着小炭炉,吆喝着从人群中挤过去。大风扇面朝大街呼呼的吹着,将喷香的烧烤味儿吹向人群。

        乔晖拉着孔意的手,低头看了看孔意光溜溜的小腿,找了一家有高凳子的烧烤店。不远处一家美甲店,画着浓妆的姑娘在街边散发广告扇子,乔晖几步走过去,向姑娘讨了一把扇子,回来递给孔意,说:“赶着点蚊子啊”。孔意有些感动,小腿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十几口,自己是ab型血,最招蚊子,刚刚出门没想太多,出门就后悔了。可是这点小事儿,不好意思讲出来,乔晖却能明白。

        乔晖扶着孔意坐到高高的凳子上,伸手给她拽了拽裙子,转身去点菜。起初他还就在附近,不一会儿穿过人群,走远了。孔意慌忙盯住他的背影,生怕他走不见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端着两杯奶茶。看着他大步迈向自己,一股失而复得的安全感涌上来,孔意眼泪都要出来了。

        将奶茶递给孔意,乔晖去给自己打了二斤扎啤,冰凉的扎啤冒着气泡,玻璃杯子外壁挂满了水珠。服务小伙儿帮着端上来小炭炉,摆上烤了半熟的肉串。乔晖端着扎啤,扬了扬下巴,示意孔意端奶茶,二人碰了碰杯。孔意很有礼貌,奶茶端的很低,乔晖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奶茶,两个人平举着碰了一下。见孔意盯着自己的扎啤,乔晖笑着说:“今天你别喝这个。回头啊,回头一定给你补上。”

        孔意笑笑,热热的奶茶,配辣辣的羊肉串,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人静静的慢慢吃,时不时的对看一眼,笑笑,也不说话。乔晖很喜欢这种感觉,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却不觉得冷场,挺好。

        身边是嘈杂的人群,隔壁桌在划拳,四个纹身男人开心的大吃、大笑;街对面超市在搞活动,门口支了个小舞台,摆上了抽奖箱,服务员在旁边派发优惠券;烧烤店门口放了两个大大的黑色音响,放着任贤齐的歌,声音特别大,鼓点咚咚咚的像敲在胸膛。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心

        苦苦的追寻茫茫然失去可爱的可恨的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