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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照在柳营碰了半真半假一鼻子灰,打道回府时整个人都是蔫的,唐廷很少看到自家主子如此沮丧,却也不知该如何石斛。

    厚厚的乌云遮住月亮,夕阳落尽,整座燕都褪去白日喧嚣,蓦然冷清下来。来时看到人流如织、络绎不绝的街市上,摊主们不约而同的收拾着东西,只有零星的顾客在弯腰精挑细选着。

    “爷,时候不早了,咱们先找个小店吃点东西如何。”唐廷纵马向前,抬手指了指街市末端,“臣知道有一家小店的牛肉汤饼做的挺可口,凉菜也腌的清爽,咱们可以在小摊上买些果子,去那里坐下慢慢吃。”

    “你是怕现在回去,被李元谋问东问西。”

    “他一介武夫,经史圣贤一概不知,臣怕他做什么。”唐廷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再说王爷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臣被他欺负的,对吧。”

    乔照腹诽眼前的唐长史简直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幼时跟着太子一块儿进学,师父就讲过,要想国家兴旺发达,文臣和武将犹如君王的左右手,千万不可顾此失彼,更不能刻意玩弄制衡之术,否则一旦外敌入侵,前线失守,江山涂炭,民不聊生。

    “先找个安静的馆子吃点东西吧,胡饼这种小食还是等之后郊游买了当干粮比较好。”乔照淡淡地说,“附近有没有好一点的馆子,就是那种擅长做北漠菜的?”

    唐廷知道眼前这位身长玉立的襄王殿下是想找个隐蔽的馆子坐下来畅所欲言,毕竟郡主府人多眼杂,白日在营中的遭遇又不好对李元谋启齿,眼下除了饭馆可以一疏心头闷气……就只剩青楼了。

    “是。”唐廷顺从地应和,“不过羯人从来饮食简单,即使是燕都趋之若鹜的馆子,无非是些马奶酒、炙驼峰之类的食物,不如咱们找家富商巨贾们用来待客的坊楼吧。”

    乔照眼皮一跳,“有何不同。”

    “坊楼内不光有南北风味的菜肴,还有各种卖艺的姑娘。上次我还看到金发碧眼的罗刹女,胸脯丰满腰肢纤细,皮肤比那羊脂玉还要雪白,金丝铃鼓在十指中翩飞,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唐廷眉飞色舞的模样让乔照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爱好……从楚地到这里,真是从未变过。罢了,就听你的,反正作为质子,只不许刺探北羯军机政务,寻欢作乐不碍事的。”

    乔照和唐廷穿过灯火阑珊的街市,直往西去了。又慢慢走了一盏灯功夫,隐隐可见远处栉次鳞比的宅院,内里灯火通明,铺盖羊毛毡的屋顶下,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不时传出有马头琴悠扬的乐声伴着女子娇媚调笑声。

    “咱们过去也多次路过这里,怎么不见如此热闹?”

    “这些王爷就不懂了。”唐廷薄唇上翘,笑的十分狡猾,“羯人本彪悍洒脱,皇帝却推行中原儒家理念,这些类似烟花柳巷之类的地方自然不好明目张胆做生意,只能买下民居来掩护。这样官不管,民不纠,又提供美味的八方菜肴和五湖四海的姑娘,正是商贾们一掷千金的好地方。”

    商贾们聚集的地方,多为生意商谈所用,自然最害怕商机泄漏的。乔照握着缰绳,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便跟着唐廷找了家看上去最豪华的“金铃坊”进去。

    金铃坊的老板约莫四十岁上下,有着天竺人常见的深目高鼻,浑身披金戴玉,活像楚宫中挂满珠宝的的招财树。她满脸堆笑,伸手就要去拉乔照的衣袖,却被唐廷一个金锭子塞过去。

    “妈妈,我们要一间最好的上房谈生意,再弄些你们最拿手的酒菜来。”唐廷故作熟捻,“姑娘就不用安排了,我们少爷喜欢清静。”

    老板笑盈盈揣了金锭子,目光意味深长的在乔照和唐廷之间流转,恍然大悟地笑道,“那就上二楼,左手边最里面的浅云居,适合您二位做生意。”

    不曾料想浅云居内里装饰华丽,直让唐廷和乔照开了眼。银丝珐琅香炉里的名贵熏香沁人心脾,地上铺着花色艳丽的波斯地毯,连供人闲坐的长椅上,都铺着毛色油亮的虎皮和狐狸皮。

    “这地方耗资不菲,老板的眼光却不堪入目。”乔照谐谑地指了指房内的陈设,“一看就是给达官显贵寻欢作乐的,什么毒用最贵的,却杂乱无章铺陈着。”

    唐廷笑呵呵的揉着腰身,“在马上颠簸了一天,这种温香软玉的地方不正适合歇脚吗?”

    乔照坐在虎皮长椅上,摸索着素白的手腕,仍是一派君子端方的模样。

    “郡主的反应着实古怪。”乔照喝一口侍女端上来的沙果核桃饮,却对她半敞的织缎领口呼之欲出的□□视若无睹,“你想想,她对我们再三前往柳营的行为表示愤慨,却只字不提归楚之事。”

    “还有李元谋。”唐廷悠闲的拨开一粒开了口的杏仁扔进嘴里,“她不问我们如何处罚李元谋,只是淡淡提到钱老将军已被解职,而我们之间的谈话也丝毫不避讳新上任的钱小将军。这只能说郡主打算高高拿起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