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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这天气渐渐回暖,倒春寒一过,校服里边儿内搭的连帽卫衣,就换成了短袖。

    石中校服本就薄薄的一件,勒紧了拴在腰上是轻而易举的事,也是行骋骑车时候的必备,偶尔把校服后边儿“石中”两个字露出来甩在屁股后边,一路火花带闪电,似乎在宣告着,靠自己考上跟他哥一个高中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这是全成都最好的文科高中,地处一环路边儿,四川省公`安厅旁,沿路绿树成荫,春夏交界一到,午后阳光铺洒至地面,蝉鸣鸟叫。

    对于成都,在行骋的童年记忆里,有一半儿都是有关于宁玺的。

    大中午骑着车从一处小学门口过去,行骋看着三三两两的小学生背着重重的书包,手里握着一张张同学录,忽然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两个月多一点就要到毕业季了。

    以前宁玺六年级毕业也买过这个东西,小行骋吵着闹着要了一张过来写,他比他哥小了三岁,那会儿还在念三年级,没闹明白为什么性别选项只有“MM”和“GG”。

    于是他擅作主张,在旁边写了个“DD”,画了个勾。

    家庭住址他都写得明明白白,电话号码连他爷爷奶奶的都写了,梦想写的宇航员。

    他写的留言板更有看头,字歪歪扭扭,现在都记不得了,只记得画了一幅画。

    蓝天白云,太阳,比太阳还大的小鸟,篱笆,和绿树花草。

    右下角一个大大的房子,烟囱里飘着波浪号,门口谱了石板路,中间两个男孩儿。

    都笑眯眯的,头上三根毛。

    他们牵着手,说“你好”。

    ……

    高考倒计时已经进入两位数,宁玺被他弟弟拿下之后,每天简直过得滋润,跟小皇帝似的,连今儿中午饭后吃的酸奶,都是行骋骑车去奎星楼买的印度蜂巢酸奶。

    拿勺子把面儿上铺的一层蜂巢给摊平了,再和着酸奶舀一瓢起来,宁玺舌尖刚卷过勺面,被甜得发颤。

    因为学习紧张,高三四班一到了午休时间,教室里除了堆积成山的教辅资料,还有趴在课桌上做题的同学,热得心烦气躁,却还是得咬着牙看书。

    教室里的风扇没有开,说是觉得风吹着容易昏昏欲睡,大家都更愿意热着。

    行骋端着宁玺吃了一半儿的酸奶坐在他前桌的位置上,满眼心疼地看他哥弯下腰去捡笔。

    班上的人对于这个高二的超帅小学弟天天跑过来已经见怪不怪了,男生嗅觉比较迟钝,但是现在的女生就不一样了,明显朝这边看的眼神多了些,偶尔有些传闻,宁玺也不在乎。

    宁玺把笔捉在手里,行骋看了看四周,就十来个人,都在埋头做题,便说了句悄悄话:“你做你的题,我喂你吧?”

    拿手挡了一下喂过来的勺子,宁玺脸一红:“别闹啊。”

    行骋死犟,朝周围看了一圈儿:“他们都在做题。”

    更何况这堆得这么高的教辅书早就挡住视线了……

    宁玺摇摇头,换了尺子在三角形上画辅助线,说:“你自己吃点儿。”

    一放学就骑车去了,好歹这么远呢,折腾个来回还买了碗面,估计他弟弟自己都没怎么吃饭吧。

    他这句话说完,窗外起风,春`意吹入教室之内,卷起窗帘的一角翩跹而起,外面的阳光泄了一课桌进来,铺开在宁玺的手边,吹开了试卷的一角。

    都好像有树叶飘了进来,窗帘翻飞着,忽然就笼罩住了坐在前面座位上往后趴着的行骋。

    他眼疾手快,迅速舀了一勺子酸奶,递到宁玺嘴边。

    宁玺也没矫情,张嘴就咬了。

    明明就是一勺酸奶,却是甜得像蜜,蹭得他嘴角边儿都是,宁玺抿了一下,看得行骋两眼发直。

    宁玺还没反应过来,行骋手里拿着纸巾,轻轻给他擦掉。

    动作落下的一瞬间,风停了,窗帘又慢慢地恢复原状,安安静静地靠在墙边。

    “啪”地一声,宁玺的笔又掉地上了。

    行骋现在是想尽办法占便宜,也跟着宁玺弯下腰去,在课桌下面看到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毫不犹豫,立刻就给抓住了。

    宁玺本来在捡笔,猛地一抬头,瞪着行骋,碍于周边儿有同学,也没说话。

    行骋眯着眼笑,慢慢地放开了手。

    宁玺捡起那支笔,反过来用笔屁股戳了戳行骋的眉心,咬牙道:“胆儿大。”

    那可不是胆儿大么,不胆儿大那能叫行骋?

    一碗酸奶吃完了,行骋还在拿勺子刮碗底的蜂蜜,看宁玺嘴角甜滋滋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真他妈幸福!

    宁玺右手写题,左手就那么搭在书本儿上,这算是他在家一边抽烟一边写题给弄出来的习惯。

    行骋看见了,抓了他左手过来,挑了只黑笔,一点点儿地在上边儿画东西。

    等他画完了,午休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他一个高二的人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冲刺班上待太久,便站起身来,捏了捏宁玺的下巴:“我先下去了?”

    宁玺抬头望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去写公式:“好。”

    说完他撕了一张便签叠起来扇扇风,暗道一句,天气变热了。

    等行骋卷着脱下来的校服吊儿郎当地走了,宁玺左手去翻页,才发现他弟弟在他左手上又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戒指。

    还画了标签,定价五百二十块。

    宁玺简直无语,心中暗骂一句幼稚鬼,却也没舍得擦。

    他也没心思做题了,打算休息一小会儿,把行骋画的戒指照着模样再画了一遍在纸上,抚平了折皱的边角,趴在书页上,闭上眼睛。

    风吹过他的额角,阳光铺开在他眼睫之上,勾勒出一抹金边。

    宁玺享受着这春日里的温暖,抿了抿唇角,心底开花。

    操场上篮球碰击框架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同宁玺耳边同学小声吟读诗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渐渐扩散开来,越传越远。

    他趴在桌上,慢慢地把高考倒计时拿橡皮擦擦了,再改成“45”。

    还有一个半月。

    周末行骋跟宁玺去了一趟书城,买试卷来做,因为高三剩下的时间没多少了,再不抓紧时间刷题,到时候到了最后一个月,身体根本扛不过来。

    宁玺抓了几本书翻阅,边选边说:“这本、这本,还有这本……”

    行骋惊了:“这么多?”

    宁玺没抬头去看他:“对,乔子跃他们都在做这个,老师推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