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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怒风自‘北伐’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个晴天。

    一碧如洗的天空下,他的队伍放慢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还没有干透的泥地里前进。

    此时的怒风,头发和胡须都长得又疯又长,被雨水浸泡过后的衣服被他脱了下来,系在腰间,露出一身黑铁色的肌肉。

    牛粪舍不得骑马,自己跳下了马背,一边行进,一边搂着自己的马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匹马从后面跑了上来。

    “酋长,后面的人跟不上来了!”

    怒风原本低垂着的脑袋,蓦然一下抬了起来。“跟不上来?跟不上来就是死,他们为什么跟不上来?”

    “酋长,”那名骑士一脸焦黄,像是刚害了一场大病一样。“他们,实在是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得跑!”怒风大声咆孝了起来:“我千里迢迢地带着他们,不就是想要给他们一条活路吗?都已经跑到这里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咬着牙,继续再跑一段呢?”

    “是,酋长!但是……”那名骑士垂下了头,说到:“他们真的……再也跑不动了!”

    “你去用鞭子抽他们!”怒风厉声说到。

    “抽过了。”

    “那就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我已经杀过人了,酋长!”骑士抽出他的铁刀送到怒风的面前。怒风看见他的刀刃已经卷口了,缺口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冲洗不掉,呈现出一坨一坨的乌黑色。

    “那就去将他们绑起来,拖着他们走!抬着他们走!抱着他们走!”怒风一下子从马背上站了起来,抢过骑士的铁刀,‘啪’地一声折断成两半,丢在了地上。

    怒风的虎口滴答滴答地流着鲜血,可是他一点都不感觉到痛。

    只用手指着那名骑士:

    “让他们跟着我,只要跑得快,至少还有一条活路!一旦被那支白人军队缠住,就只能被割去脑袋,剥下头皮,腌成肉条,堆成骨山!难道他们愿意那样去死吗?”

    怒风的手指颤抖着,指着头顶上的青天:“蟒,我不能让他们全都死光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酋长。”这一名面色焦黄,名字叫‘蟒’的印第安人,低头回答到。

    “不!你不知道!”怒风狠狠地说到:“你在心里埋怨我,对不对?你也同他们一样,在心里埋怨我,对不对?”

    “没有的,酋长。”蟒低声回答到。

    怒风大约是没有听见近在迟尺的蟒的声音,继续大声说到:“你们都在怪我!你们怪我将你们召集起来,却不敢同白人打仗!你们在怪我抛下一个又一个同伴,却不敢为他们报仇!你们在怪我只顾着向北逃跑,却不敢回头同白人打上一仗!”

    “你们在心底骂我是懦夫,我听得见的,蟒!”

    “那些被我丢在身后的老弱妇孺,他们在临死前诅咒我不得好死,我听得见的,蟒!”

    “连上天都在惩罚我,它给我降下连绵不绝的雨水,让我们跑不动路,让我们又累又饿!那凶勐的惊雷和闪电,我听得见的,蟒!”

    怒风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用滴血的左手指着前后左右那些惊恐的族人们,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但是,我不后悔!”

    怒风咬牙切齿地说到。

    “你们骂我,那就骂吧!你们不可怕!我怒风被什么人都骂过,我怒风被什么话都骂过,我不在乎!我不怕!”

    “那些老弱妇孺,那些被我留下断后的人,他们诅咒我,那就诅咒吧!我不怕!”

    “上天降下雷电和暴雨,那就让它降吧!雷暴让它落吧!它噼不死我!雨水冲不走我!它不可怕!我不怕!”

    “我怕的是什么?蟒!牛粪!鼹鼠!你们告诉我,我怒风到底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