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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月初的目光越过镜片落在树下少年那张古铜肤色的脸上,有些不明白他今日为何总是说两句话便沉默着别过脸去。不是抬头望天,就是垂眸看地。

    莫不是因为与青学的比赛在即所以才导致他心绪不宁?

    少年隐在镜片下,那双好似酒中月般的眸光轻轻晃动着——在他印象里,赤泽吉朗一直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也是圣鲁道夫部员包括他心里那个可依赖可信任的部长。

    虽说他们携手走来的这一年时光里经历过很多困难,但他知道赤泽这个人其实和多数学校的部长没什么区别,都是属于那种喜欢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肩上扛的人。

    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

    观月初一直都清楚,赤泽吉朗在私底下替他做了许多本应是他这个经理该做的事。在自己面前,他也总是端得一副老熟沉稳样——只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和圣鲁道夫部员感到太大压力。

    那个少年把自己当成了团队里所有人都可以依靠的主心骨。所以,他选择关上了自己的少年心性,压下了自己本该有的紧张情绪,变成了部员眼中的,成熟可靠的部长。

    观月初懂他的心理。不过……

    他微微低下头,用纤细修长的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略微下滑的眼镜,唇边一抹清浅的笑意不由又向上勾了勾——他觉得少年现在这副双手插兜四十五度仰望天际的忧伤表情实在是有趣的很。

    相当有趣。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看着树荫下那个少年此时的模样,不知怎么,观月初觉得那块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石头忽而似阳光初现时的雨后薄雾般消散了。

    他莞尔着回过身,将笔记本轻轻合起搁在腿上,然后背靠长椅摊开双臂,仰头接受着夏日的沐浴——他决定在这一刻暂时抛开所有,彻底放空自己。

    耳边传来身旁草地上的窸窣脚步声,少年依旧双目轻阖,只是唇角笑意又深了几分。直到眼前略有刺眼的阳光被一片黑幕挡住,他方才睁开眼,笑问道:“不乘凉了?”

    赤泽吉朗深肤色的手挡住了晒在少年白皙脸上的烈日,听着面前人的打趣,他无奈轻叹着:“你三不五时的就犯头痛,还不注意着点。万一你有什么事,那我们怎么办?”

    观月初眉眼温润如旧,只在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安静了几秒,而后轻唤了声:“赤泽。”

    “嗯?”

    “如果……”观月初含着柔和笑意的薄唇微张,“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还能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他语调平和徐缓,慢慢讲述着自己回忆中,两人初遇时的画面。

    “要带着圣鲁道夫走向领奖台上的最高处,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知道圣鲁道夫这个名字。”

    赤泽吉朗听着他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不在了’,怎么说的好像交代遗言似的?”

    观月初突然坐起身子,落下的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随性而笑道:“无事,只不过是想到我们即将要各分东西,有些伤感罢了。”

    赤泽吉朗见状收回自己的手,“观月。”他俯视着长椅上的少年,语气是难得的严肃,“你是我们圣鲁道夫的领头人,是我们一路走过的见证人,更是承载着我们全体部员希望和斗志的人,就算要各分东西,那也得等到我们参加完全国大赛,拿了全国冠军之后。”

    “我们一起笑过,一起累过,所以在冠军的领奖台上,也一定要写着我们七个人的名字,少一个都不完整。如果将来我们的领奖台上没有你的存在,那么这个冠军——毫无意义。”

    观月初半抬的目光顺着树梢间飞过的鸟雀移到那片天清如洗的碧空中,忽然启唇问道:“若是……我们没能拿到冠军,甚至是……无法晋级呢?”

    他侧过身来望向背后的深肤色少年,笑了笑道:“你会恨我吗?”

    赤泽吉朗静默片刻,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是遗憾,也只是遗憾。”

    “只有遗憾?”

    “是。”回答的干脆利落。

    观月初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椅面,看了少年许久,才轻笑出声:“你对我这么交心,若我将来做出什么伤害你,或者伤害部里其他人的事情,你岂非要失望死?”

    赤泽吉朗眸色幽远,狭长的双眼中倒映着面前少年不染瑕疵的精致容颜——

    “不论你做出什么事,我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

    他说道。

    天边那道刺目的日光似乎慢慢蒸发掉了观月初唇边那抹温和笑意,他隐在镜片下的目光直视着少年。

    “为何?”

    “因为你是观月初。”他回答,“所以不需要理由。”

    观月初藏在眼镜下,如瑶台镜般皎洁的黑眸中似有朦胧雾色氤氲。他维持这个侧身姿势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去轻靠在椅背上。望着湛蓝的天空,他不再言语。

    赤泽吉朗凝视着面前人单薄削瘦的背影,莫名感到了几分寂寥。

    不过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他便瞥见了不远处正向他们走来的几人。

    “他们回来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