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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卫珩的话,我去了洗拙池,图珠因要替我上药,便随我一同去了。我褪了衣衫,走入池中,这泉水果真神乎其神,甫一进去便感受到浑身经络通畅,一阵舒适感充斥全身,似乎将我浑身的疲倦都洗去了。

    图珠掬起一捧泉水自我受伤的肩头洒下,原本过了这么些天已经无碍了,只是这泉水一流过,我只觉得那伤口似乎立刻就痊愈了,连疼也不疼了。图珠又打趣我道:“除了楼主,我还真不曾听说有哪个来此沐浴的。”

    我只笑笑,并未作答。

    只泡了少顷,洗好头发,我便让图珠替我上完药快些回谢庭,毕竟我两人都是侍候楼主的,此时却都不在侧,难免有些说不过去。我穿好了衣裳,拿细葛布仔细擦拭头发,嫌干得太慢,又拿了柄绢扇一下下地扇着,一路吹着雨后带着丝凉意的风回了住处,我坐到铜镜前,镜子里头的人柳眉杏眼,一张小脸看着分明温顺可人,哪里能联想到杀人如麻这样的词上去。

    我拿出那个小小的木椟,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躺着的珍珠耳坠,样式虽然简单,但看得出定是极为珍贵的,一双珍珠大小一致,品相十分圆润,这便已是很难得。

    将耳坠戴上后,我又拿起木梳梳了几遍头发,待干得差不多了,便随意绾了些髻子,往谢庭去了。一路上我抬手摸了好几次耳垂上的珍珠耳坠,心中欢愉之余又有些忸忸怩怩。

    到了谢庭,我低眉垂眼地向卫珩见了礼。我听见他低低地笑了,然后传出个极为温柔好听的声音:“幼时曾读过句诗,‘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而今想来正是眼前所见。”

    闻言,我更不敢抬头了,卫珩不说别的,只笑了声让我坐下。方坐下不到片刻,妆呈便带着个随侍的小丫头抱了许多册子来了,我便只好起身向她施礼。

    “楼主,这是您要的卷宗。”

    卫珩未抬眼,还是将目光放在书上:“嗯,放下吧。”

    我便上前了两步欲接过那呈着些书册的托盘,妆呈却皱眉冷眼打量了我了一番,随后将目光定在我的耳垂上道:“谁给你的胆子打扮成这样,真是视楼规而不顾。”

    我还未开口,只听“啪”一声,卫珩将手中的书放到了矮木几上,语气中不知是喜是怒:“本座给的。”

    我向他看过去,他唇边虽噙着笑意,却比平日里我见过的冷得多,妆呈一惊,连忙下跪认错。

    见此情形,我转过身垂目对着卫珩轻声道:“楼主,是婳吾……”偭规越矩。

    卫珩却抬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只对着妆呈说道:“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九州千百年来最讲究一个礼字,折砚楼中虽都是习武之人,却并非野调无腔的莽夫,何况人梳妆打扮本就是天经地义,不知婳吾是不合哪条规矩?妆呈长老对此有何高见?”

    “属下不敢。”

    卫珩浅啜一口茶,轻笑了一声。

    我看了一眼尚跪在地上的妆呈,这可不像我从前那个心高气傲的师父,此刻她心里一定慌极,别说是她,我见了卫珩这副样子心里也是没个底儿,他虽温润有礼,可此时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既是本座赠予之物,理应见物如面。日后见了她,便如同见到本座。”

    我错愕抬头,却见卫珩微微侧头看向我,眼底笑意如同满池春水潋滟,与方才的他相较,就像是,拨去春雪的白梅,我不由得沉醉其中。

    “妆呈长老似乎《礼记》学得不大好,那便回去抄上几遍以勤补拙罢。”

    风轻云淡地说完这句话,卫珩轻叩了两下茶盏,我回过神来,立刻上前两步端起茶盏去为他换盏新茶。话说回来,这《礼记》全书将近十万字,抄一遍恐怕都有的受了,卫珩还真是会给人找活干,想到他方才说的那番话,我不觉低低笑出声。

    “何事这般开心?”

    我闻言抬头,见到图珠不知何时走到了我面前,正歪头看着我。

    我举了举手中的茶盏:“没什么,去给楼主换杯新茶。”

    图珠应了一声,与我并排往茶室走,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知,你不在这些个日子,我给楼主奉的茶他都没喝两口,”她微蹙了些眉头,抬起只手敲敲下巴,“有那么难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