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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殷复颜见到了韩医生,才觉得缘分妙不可言。她慌张之中找的医院,竟然就是殷复颜一直就诊的那个。

    韩医生替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眉头紧锁,站在门口一直和其他医生研究病例。梁洛儿坐在床边,不停地向门口眺望,担心极了。

    “会不会很严重啊……

    殷复颜看她着急的样子,好像生病的是她自己,忍不住开口说:“没事的,那些医生比较喜欢虚张声势。”

    “怎么会呢?你没看到那个韩医生,头顶上就像顶着团乌云!”

    殷复颜挑着眉,忽然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韩医生头顶上光秃秃的,哪儿来的乌云?”

    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殷复颜却是笑弯了腰、自得其乐。梁洛儿又着急又生气:“颜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

    殷复颜还在笑:“那、那我有什么办法呀?韩医生的头顶确实是秃秃的!”

    “颜姐!”梁洛儿气急了,“你的病都已经这么重了,你就不害怕吗?”

    笑过去了,殷复颜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干净。

    她轻轻握住梁洛儿的手:“怕呀,怎么不怕?几个月前刚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病的时候,我又恨又怕。可是现在我不怕了,人不过就是几十年的生命,我比别人短了而已。可是有些人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几乎全都有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梁洛儿看着她消瘦却始终微笑的脸,慢慢地又红了眼眶。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怎么都觉得这是场噩梦,这样好、这样美的人,怎么会得那种病?怎么会被折磨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她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连三十都不到,却要独自面临死亡的恐惧……

    她慢慢地咬着嘴唇,简直不敢想下去。

    “那你说的没有遗憾,也包括我哥吗?”

    殷复颜却是一怔,坚定,而且清楚地说:“当然是了,你哥哥,他是我最想去好好珍惜的人。你不要觉得我很难熬,其实没什么的。只要多想想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就觉得自己真的是最富有的人。”

    “那我哥呢?他这辈子都等不到你了,甚至、甚至连你离开的真正原因都不知道,你就不怕你成为他最大的遗憾吗?”

    “洛儿,你知道我最对不起你哥什么吗?”

    梁洛儿死命咬着唇,说好不许再哭、不许惹她伤心,可眼泪就是不争气。

    “什么?”

    “我最对不起他的,就是让他爱上这样的我。”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让你爱上这样的我。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替他做了,以前说好的承诺也全都不能兑现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忘掉我,去寻找更好的人。”

    梁洛儿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索性任凭眼泪拼命地流。她哑声争辩着:“其实你就是最好的……”

    “我不是。”她摇着头,抬手抹掉梁洛儿的眼泪。

    她手背上的皮已经已经大面积地老死,有些伤口结了痂,碰到脸上特别疼。梁洛儿却没感觉到,只觉得一阵心慌。

    这双手曾经是那么细腻光滑,却变成了眼前这个可怕的样子。

    心里的恐惧和难过膨胀到了极点,梁洛儿从没觉得如此心疼,即使是小时候父亲忽然出车祸去世的时候,即使是母亲殉情的时候,他们走得急,毫无征兆,全然不像现在,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还在面前,却不剩下多少时间,就要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