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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洋恼怒,“你的世界只得你同机械,事事讲究控制,可否有商有量,互相妥协?”

教授愕然,自小从来没人敢呼喝过他。

“李梅竺,我不再同你讲道理,”之洋索性把中年的他当少年的他办,“我们走吧,把过去还给过去。”

教授被她一把拉住,十分吃惊。

“之洋,请松手。”

之洋满头大汗,“我不会放开。”

“如果我挣扎,你会被我带入漩涡,永远难以离去。”

之洋的牛脾气来了,一口浊气上涌,大声叫:“时珍帮我,时珍帮我。”

教授一听到女儿的名字,不由得叹息,一松劲,倒在地上。

之洋但觉天旋地转,糟,她想,以后都见不到苏志聪了。

霎那间她想到人间许许多多事,她年轻生命中的种种遗憾苦恼欢笑,之洋渐渐失去知觉,生命像是变成薄薄的肥皂泡泡,随时会得破裂蒸发消失在空气中。

她轻轻叹息一声,她还没来得及与任何人发生深切的感情,没有人会真正记得她。

短暂的生命,飞逝的欢愉……

林之洋终于失去知觉。

她真没想过自己会回来。

她睁开眼皮之际只觉强光刺目,重重呼出一口气。

可是耳畔立刻听到欢呼:“醒了醒了。”

声音却是陌生的。

之洋张开嘴,才发觉嘴角搭着管子,噫,她在何处,这是怎么回事?前尘往事,渐渐归位,看样子她是回到现实世界里来了。

她不耐烦地挣扎,“时珍……教授……”

那声音说:“我马上去叫你朋友。”

之洋张开双眼,“你是谁?”

“我是当值看护。”

之洋双目焦点聚拢,她看到一张年轻漂亮笑容灿烂的面孔。

是,她在一间医院里。

之洋大奇,怎么会把她送到医院里来了?

“发生什么事?”

看护说:“你忘了吧,你吸入过多麻醉剂昏迷,幸亏你好友发觉得快,把你送进医院急救,彼时你已神智迷乱……”

什么,嘿,冤枉她吸毒!有李时珍这种朋友,谁还需要敌人。

“不不,”之洋急急挣扎说“还我清白,我并无吸食麻醉剂。”

看护把她接回床上。

这时有人说:“林之洋,你怎么可以叫朋友如此担心!”

之洋立刻静下来。

这分明是苏志聪。

之洋先是心头开始发暖,然后,四肢的筋脉也一条条打通,血液也全部循环流通。

她结结巴巴地说:“苏志聪,你来了。”

一张朝气勃勃英俊的面孔趋到病床边,“之洋,你一定要戒除药瘾。”

“我不是瘾君子!”

“我没说你是。”

啊回来了,真好,一切都实实在在,可与人拌嘴吵架。

之洋问:“时珍呢,教授呢,我昏迷了多久?”

“不久,才三天三夜而已。”苏志聪语带讽刺。

“帮我联络时珍。”

“时珍来看过你,她忙极了,她需要照顾父亲。”

“教授怎么了?”

“教授在实验室遇到意外,虽无大碍,却要在家中休养,时珍正陪着他。”

之洋松下一口气。

看护走开去请医生。

苏志聪趁这个机会轻轻说:“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兴起贪玩。”

“我根本没有服食毒品。”

“很好,之洋,答应我你以后不会碰那个玩意儿。”

“我应允。”

苏志聪似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他是真关心她。

之洋问,“我可以出院吗?”

医生进来听见“哼”地一声,“你倒想,起码留院观察六个月。”

“三天。”之洋讨价还价。

医生说:“你可知道你身体机能几乎完全停顿,新陈代谢率迹近不存在,脑部活动奇突,做过扫描,呈不规则跳跃,林之洋小姐,用通俗语说一句,你简直魂离肉身,如今平安归位,可算奇迹。”

之洋当然知道。

所谓灵魂,其实是脑部活动,亦即是思想。

她的思想被教授的机器拘捕,险些回不来。

之洋背脊的冷汗又涔涔而下,她呼出重浊的一口气,松弛在床上。

“你起码还要休养三五七天。”

“我的工作——”

苏志聪在一旁说:“可以放心,已代为告假。”

之洋这时才发觉病房里放满鲜花。

“这是谭小康带来的,她探望过你两次,这是人事部同事,那是电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