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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欢之中,渐渐入夜。

    前世的章衡是个酒桌上的王者,他擅长在酒桌上调动气氛,也擅长把人喝到桌子底下去,擅长把公主小妹唱得流泪,也可以把女孩子的丝袜摸起球。

    但是,这一世他可以做到一切,却高估了他这具年轻身体对于酒精的抵抗能力。

    所以,他喝醉了。

    当大家都开始作诗词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熏醉,半靠在韩绛的身上,时而打个酒嗝。

    人家要作诗,他便唱起歌来,唱得歌也非宋朝曲调,而是后世歌儿,韩绛坐在他旁边听得清楚,不由得讶异。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嗝!……何似在人间。”

    韩绛顿时眼神一凝,悄悄与弟弟韩缜打了个手势,韩缜赶紧挑起来做手势,现场渐渐安静了下来,听着章衡反复的唱歌。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众人一个个神情震撼,继而脸上有着狂喜之色。

    “三哥,这是水调歌头吧?”韩缜脸上有着惊色。

    韩绛脸色凝重点点头:“不用怀疑,这便是水调歌头,记下来了吗?”

    韩缜脸色一垮:“前面没有听清,都没有注意到。”

    韩绛赶紧道:“拿笔记下!”

    韩缜赶紧招手让人拿笔过来,韩绛快速道:“记录!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韩绛的话让章衡听到了,章衡大笑道:“子华兄,你这么背不好听,听我给你们大声唱一遍!……”

    章衡喝醉了,但醉里也有秩序,这是长年累月在KTV里练出来的本事,即便是醉了,也要将姐儿唱得流泪的本事到哪里也不能丢!

    他熏醉中带着清越的歌声在秋风里远远传出去,中秋月夜清冷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当他唱到高处不胜寒的时候,坐在篝火附近的士子,也情不自禁的拉紧了衣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嫦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章衡在这里连着唱了几遍,余音鸟鸟,韩绛不经意间看到了章衡眼里的水光,不由得震撼。

    这一幕让韩绛感觉到震撼,而这个震撼留在他的笔记里,等到后来有人写章衡传的时候,四处搜索资料,将韩绛记载的这一夜的震撼给摘了下来:

    “……吾自幼生于家族,长于家族,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双全,爷孙天伦,从不知寂寞为何物。

    所以那天晚上,章居正一首水调歌头,眼里波光粼粼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太理解,只觉得震撼莫名。

    但是许多年后,我的妻子先我而去的那一天晚上,我回想起来当天夜里,我才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这都是后事不提。

    这一天晚上,成了许多人共同的回忆。

    在这里的人,后来有人中了举,在官场上步步高升,甚至到了宰执之位;

    有的人中了举,虽然不算很出色,但在官场上也算是有所建树;

    也有人中了举,但在官场上失意,一生之中困居州县;

    也有人一生之中都中不了举,后半生陷入了困顿之中。

    但在他们某些时刻,他们总是会想到这一夜。

    这一夜的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一起风发。

    一样的感受到了九天之上的清寒,在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所谓的精神故乡。

    这成为了他们一生之中最宝贵的财富。

    当然,也是他们得以吹嘘一辈子的谈资:

    当年,我与章居正在篝火之侧,他唱着水调歌头,我执笔记录,等他唱罢,我给倒了酒,我们把臂共饮……

    其实,当夜的情况如何,后人自然可以从《章衡夜宴图》这幅传世名画之中得知,也有许多的资料左证,但参与者的吹嘘大家也是认可的,内心也是羡慕的,嫉妒的。

    章衡的词罢,又引起新的一轮灌酒,以至于后来章衡当真喝断片了。

    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院子都已经收拾干净了,除了残留下来的油烟味与宿醉之后的头疼,昨晚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但据章衎说,是常礼带着厨师们,后来还从酒楼那边调拨了一些小厮一起来给收拾干净的,收拾得相当彻底,其实也是今天的事情了,士子们也是到了早上才各自离去的。

    章衡看了看天色,好家伙,已经是到了下午时分。

    章衡道:“东西都吃完了吗?”

    章衎笑道:“哪里吃得完,也就是一些新鲜的吃了,但还有一些火腿之类的干货没有吃呢。”

    章衡点点头道:“那咱们把这些东西送给邻居吧。”

    章衎愣了愣:“为何?”

    章衡笑道:“昨晚咱们周边的邻居,大约都睡不着了,这么多讨嫌的家伙这般吵闹的,咱们去送点东西,跟他们道个歉。”

    章衎顿时连连点头:“应该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