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黄妤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看见焦老教授那一刻。

    光线亮堂,老教授双鬓斑白,手边白瓷杯中淌着清茶。看过来时眼神锐利而锋芒。

    他用桌上湿布给自己擦手,语气称得上温和:“小丫头,一个月没见了。”

    黄妤凛下心神开口:“教授身体怎么样?”

    “人老了,总也开始走下坡路。”

    “老涂说你工作原因离开蓝川了,”他“哼”了声,抬头看着黄妤说,“那老家伙护短得很,对我没个好脸色。”

    “我倒是想问问,你跟清渠,出了什么问题。”

    “别当老头子瞎,上次在涂仲青家,别的不说他进厨房没叫人帮过忙,饭桌上也没给人倒过酒,更不用说还上你的车。”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黄妤开始头痛,焦瑛话中有气很容易听出来。她本来很反感这种问话,但能稍微明白焦瑛的立场。

    就像涂教授不分青红皂白站在她这边,焦瑛一定事事以童清渠为先。

    她在童清渠手术的时间刚好离开,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出现过。确实很无情。

    想到这里黄妤微微叹了口气,还算冷静:“教授,这件事……”

    难道直接说童清渠对她就是对艺术和灵感的追求?作品结束关系也到此结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

    她真心实意地在思考更通俗易懂和易于接受的话术,话没说完门开了。

    童清渠白衣黑裤站在门外,面色仍然苍白,血色尽失让他整个人气场削弱不少。他看了看黄妤又看焦瑛,提醒一般:“教授。”

    黄妤还是松了口气。

    这种场面她一个人未免应付不来。

    焦瑛伸手拿茶杯,在唇边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年轻人的事不该他们这些老人插手,他也不知事情原委。在他的思想里这是很简单的事,谁的错坐下来好好说一说,没必要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加之童清渠刚从手术室出来,那张脸白的毫无血色,开口第一句是问这小丫头——焦瑛隐约咂摸出一点不对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涂仲青的态度狠狠伤到了。

    是谁对不住谁——他和涂仲青都难得糊涂。

    罢了,这就护上了,我还没说什么呢。焦瑛败下阵来,想着他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自己跟着瞎操什么心,于是转而对黄妤说:“市政规划场馆的设计理念他更清楚,你有什么事问他。”

    他语气溜酸,故意装作什么不知道:“你们认识,关系还挺不错,这么简单的沟通肯定不在话下。”

    黄妤试图挣扎:“焦……”

    “别。”

    焦瑛:“人上了年纪容易犯困,脑子不清楚记不清设计图纸,有什么事回头跟门口站着那位说。”

    “……”

    黄妤心情复杂地转头,童清渠没说什么,朝门外走。

    谢珺在门口,见黄妤出来想跟上去。许迟拦住他,细言细语笑:“还有一些接触事宜要说,里面有糖和饮料,进去坐坐?”

    谢珺张嘴想拒绝,看见许迟满心期盼的眼神脸骤然一红:“……好。”

    学校回廊长而慢,日影晃悠。

    走到这种奇怪的无言境地黄妤在心里叹气,主动打开话题:“童老师在海城待多久?”

    她努力放缓和声音,气氛仍然像一根紧绷的弦,彼此都将尖锐那一面对准对方,说出的话随时可能踩到敏感词。

    比如现在,童清渠停下脚步:“你很希望我走?”

    黄妤太阳穴一跳,强撑着用正常语气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当然希望童老师吃好玩好再回去。”

    “那天晚上出了点事,”童清渠疲累地捏了捏鼻梁,“电话和短信不是有意错过,我很抱歉。”

    他站在一片悠长光影里,眉眼间被伤痛折磨的脆弱很清晰地呈现在黄妤面前——一个月前她从未见过童清渠消沉的模样,但短短三天之内见到了两次。

    她突然后悔没有在蓝川多待几天再走。

    黄妤反思自己:“没来得及当面说是我的问题,也该跟童老师说句抱歉。”她存了将事情一揭而过的心思,佯装大度道:

    “我会很愿意和童老师做朋友。”

    ——并不。

    黄妤在心底自嘲地想,还能再虚伪一点。

    光线原因童清渠神色她难以看清,在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后他退开半步,语气礼貌到疏离:“场馆设计理念问题你想知道,陪我去一趟泸县。”

    泸县在海城最东边,离海更近的地方,触手可及遥远天际。

    “去一趟更直观。”说完他像丧失说话的兴趣,不再看黄妤:“联系方式。”

    黄妤一愣才想起来她换了张卡,扫完微信二维码后迂回道:“刚好谢珺对这边熟,有他带路……”

    “黄妤。”

    童清渠叫她名字,半厘阳光照在他脚下,温暖不了他周身分毫:“周六上午九点,如果我在酒店门口看见第三个人——”

    “我不介意换一家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