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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请君听一曲

    南路是一个旧的行政专属地域名称。

    指的是建国前南粤南路公署管辖的高凉府(茂州、怀乡、电城、化县、梅菉、橙县)、南雷府(遂城、海康、雷南)、钦廉府(南宾、西浦、钦县、防城)和恩州府(鼍城、春州)这片地域,共包含15个县市。

    过去统称为南路地区。

    抗战时期,这里有一支不逊色于东江纵队、琼崖纵队的南路纵队,也叫粤桂边纵队。

    这支队伍正式在编共五个团,另有4000余人是游击队员和区联防队,曾多次击退入侵占据椹川的日伪军联队。

    抗战胜利后,因遭到刮党围剿偷袭,被迫向桂西的钦县防城转移,一度进入异国休整。

    老太太的丈夫,就是那时候牺牲的。

    李耀国对这段史料很熟悉。

    面对老太太的目光,他表情复杂:“我太爷爷是当时四团二连的指导员,就是他带着战友,给三连的同志们收敛的遗体。”

    或许当中,就有老太太那位心上人。

    后来,他们被安葬在南宾六峰山的烈士陵园内,每年清明都会有人前往祭拜。

    他太爷爷生前多次提起这事,每次都是难过又唏嘘:“要是我们装备再好点,就不用死那么多同志了。”

    为了拖延敌军撤退时间,一个连队拦截一个师这种疯狂事,也就那群人做得出来,偏偏还做到了!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

    “是了,我想起来了。”

    老太太怔怔出神:“他不是不要我,他是回不来了。”

    “当时我有收到他托木偶戏班传给我的口信,说要跟大部队转移到其他地方去,让我不用担心。又说鬼子快撑不住了,战争很快就能结束,好好在家等他回来就行。”

    “我等啊等,等到的却是他牺牲的消息。”

    “还没学做木偶之前,就喜欢骗我,说糖吃多了会肚里长虫。跟我爸学做木偶后,喜欢骗我,说我爸夸他比我有天赋。就连去当兵,也是骗我说,还会回来的……”

    老太太喃喃道,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滴落。

    她下意识用老树皮般的手背抹掉,强撑笑容。

    “谢谢你后生仔啊,都怪我太老了,记性不好,这些事情都不记得了。”

    老太太之前估计是有老年痴呆,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后来我有收到国家发的烈属证呢,还有一张军功证明和一枚奖章,每个月大队还会发一些补贴。其实我也饿不着,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能活。”

    “只是偶尔会想,万一是消息有误,他其实没死,还活着呢?我得等他回来。就守在这哪也不去,等久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他记得回家的路就好。”

    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谁知这一等,就是70多年,到头来还是没能等到。

    谢非凡只觉得难受,头转向一边。其他两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像老太太这样的,只是当年千千万万个烈士家庭的一个缩影。

    ……

    良久,

    老太太叹气:“算了,既然他都回不来了,再等下去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他也在等我,怨我怎么还不去找他。”

    说到这忍不住失笑。

    笑过后目光看向三人:“谢谢你们能来看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这些事。”

    “你们的来意我也明白。说起来,好多年没唱木偶戏了,突然有点想唱一唱,只是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不嫌弃的话,还请几位后生,听我唱这最后一场吧。”

    老太太看了看旁边做好的木偶。

    “就唱一小段好了。”

    “木偶戏之《宋祖平南唐》,请!”

    她弯腰拿起两个木偶,再站起身时,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一位穿着粗麻布衣,二十出头的少女。

    与此同时,院子里凭空多出一个被帷幕团团包围的木偶戏棚。

    三张木椅出现在三人身后。

    赵义谢非凡脸色一变,再一次感受到B级诡异的恐怖实力,目光看向李耀国。

    李耀国深吸口气:“坐!安心听戏就好!”

    说完率先坐下来。

    另外二人只好照做,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的。

    简陋的乡村戏棚前,吊着个暗黄的钨丝灯泡,给院子增添了几分梦幻,大红色的刺绣帷幕挂在竹竿上,将戏棚内景挡住。

    赵义目光出神,仿佛想起小时候跟父母一起去公屋前看木偶戏的场景。

    犹记得戏棚旁还有卖各种零食小玩具的小摊,全村老幼齐聚,十分热闹。

    可惜这样的盛况再也看不到了。

    铛——

    只听见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铜锣巨响,木偶戏正式开场!

    一时间,唢呐锣鼓钹镲齐响。

    “梨园鼓乐震乾坤~推陈出新把戏唱~”

    帷幕后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用的是本地白话,唱腔通透有力,让人精神一震。

    谢非凡不经意转头,发现他们身旁,居然多出好多木偶。这些木偶或坐或站,动作神态与真人无异,甚至还会彼此交谈。

    见鬼!

    瞬间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李耀国却不动声色拍拍他手背,暗示稍安勿躁。

    鬼仔戏嘛,观众自然不会只有人。说好听戏的,只要他们不影响到其他“人”,场面就会维持一种平衡。

    一旦打破这种平衡,说不定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有什么事,都等听完再说。

    老太太年轻时是唱木偶戏的好手,如今要做最后的演出,这高朋满座的景象,也不算辱没。

    不然光他们三个,多少有点遗憾。

    “咦?哪里有人唱戏?”

    “听方向好像文化楼那边。”

    “可能是谁闲着无聊,自娱自乐的吧。”

    “话说唱得不错啊。”

    “要我说大概是电视里放的。”

    “今年年例不知还有没有木偶戏看,越来越少人看这个学这个,就这么消失的话,总觉得有些可惜。”

    “……”

    分界村的村民们,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人在唱戏,却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相互打听。

    唯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不过不妨碍他们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有些学过的,更是跟着轻轻哼唱。

    对他们来说,现在年轻人的东西,过于离经叛道,唯有这快被时代所淘汰的玩意儿,才符合他们的口味。

    ……

    戏棚内。

    又是一阵锣鼓声响。

    帷幕下钻出一个精致灵动的木偶,随着阵阵鼓乐来回走动,做出各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