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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息香从点燃到起效,至少也要一炷香时间呢。我有一种按摩手法,按在穴位上,对头痛很有效果,连老太君都赞赏过。”

    见杜月芷坚持,朱氏微微一笑,也就随她去了:“你这孩子。”话尾有叹息之意。

    杜月芷与朱氏形同母女,见朱氏头痛,竟有些感同身受,将大拇指浸在茶水里润了润,站起来亲自给朱氏按摩。她心灵手巧,以前在李家庄的时候,养母乌氏没事就让她给自己按摩,按的不好还要挨一顿毒打,所以杜月芷学得快,按摩也越练越好。她不仅会按太阳穴,还会按肩膀,手臂和后背的穴位,疏通血液,揉练大骨,这样才能快速缓解头部的疼痛。

    因为头痛令朱氏微微发怔,看着杜月芷的脸,竟不由得回忆起一个人来。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盛夏,女子身穿红衣,肤白胜雪,貌若天人,为了不小心挂在树上的猫,猫又是老太君喜欢的,竟要亲自爬树去救它,谁劝也不听。底下丫鬟婆子围了许多人,都仰头看着喊着,紧张地伸出双臂,生怕女子掉下来。朱氏彼时刚嫁入杜府,看着毫无架子的妯娌坐在花枝繁盛的树间,受伤的猫咪娇声娇气卧在她怀里,团团如黄玉,如幻如画。女子的笑容,宛若盛日,映照人间。天下再没哪个女子比她更大胆了,也没她活得恣意妄为,谁也困不住她。

    是了,这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公主,她的大嫂。

    朱氏进府时,公主大嫂帮她挡过酒,做过汤,从来不跟她红脸,因她是小县令之女而备受其他世家主母的欺负,亦是公主大嫂一一帮她欺负回去。大嫂替她排解,教她如何抬头挺胸,在浊世中傲立。除了夫君,大嫂也是她面对无尽黑暗的后盾。

    造化弄人,天妒红颜,一朝身死,荣宠尽化为点点泥尘。

    朱氏身居侧府,不与后来者居上的常氏争,亦是受了当年那件事的影响。未曾想到公主的女儿会再度回到府里,而自己亦能照拂一二,也不枉公主大嫂当年待她的恩情。

    该来的总会来,台阶下的奴仆嚣张跋扈,比之当年那些主母犹不如,大嫂以一人之力抵挡众妇之口,她虽不及大嫂,却也不是当初那个怯懦的新妇了。朱氏的头顿时清醒明朗,稳坐如山,眼神也随之锐利起来。

    ……

    直到按摩完几大穴位,杜月芷才停下来。

    朱氏头不痛了,精神恢复,让杜月芷好生坐着,再冷眼看着撒泼的林大家的:“这林大家的嘴也太脏了,需要洗洗。”

    兰蔓领会,命小丫鬟提了一壶冷掉的凉茶,站在阶上,冲赖在地上不起来的林大家的怒斥道::“刁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在什么地方,周围都是什么人!嘴这么脏,身上这么臭,我帮你洗洗,也让你清醒清醒!”说着,拿过小丫鬟手里的冷茶壶,直接把冷茶浇了下去。

    一注白色的水花从天而降,带着幽幽茶香,淋遍全身透心凉,林大家的打了个激灵,眼睛有点清醒的迹象:“你——你敢把水倒在我身上,信不信我把你灌到水壶里去——啊!”

    哐啷一声,兰蔓把倒空的茶壶往林大家的身上一砸,林大家的躲避不及,差点砸的鼻青脸肿,恨不得上来撕了兰蔓。

    “林大家的!”朱氏一拍桌子,面容冷如霜雪。

    林大家的这才看到朱氏,托了那壶冷茶的福,她清醒了不少,现下犹豫片刻,摇摇晃晃行了个礼:“二夫人。”

    “你还认得我!我以为你灌了几两黄汤,连老太君都不认识了!”

    林大家的谄媚一笑:“二夫人说哪里话,我们做奴才的,怎么会不认得主子,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既然你眼里有我这个主子,我问你,为什么三姑娘负责的花草还没送进来?那包三百两的银子,你拿去做了什么?既不买回姑娘要的东西,又没交到库里,你还不快说!”

    林大家的继续笑,她半醉半醒,嘴倒厉害起来,眼珠子微斜:“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三姑娘的花草也不急在这一时。往常府里也并没有说没买到东西就把银子交回库里,隔天想起来还得去取,平白多了许多麻烦。大夫人当家的时候,也没,没讲这些迂腐的规矩。”

    遇上这种老无赖,朱氏收起一惯的温和,沉下脸来:“府里派下去的银钱不用需得上交,这是老例,又不是几十两的银子,岂能容你留在手里过夜?且你也并未去管家那里登记,若不是被人发现了,现在你还在欺上瞒下!你敢狡辩,我自然有法子让你信服。兰蔓,人带来了吗?”

    兰蔓大声回道:“带来了!”又冲阶下的婆子道:“把香儿领过来。”

    林大家的眼睛沉重半闭,听到香儿的名字,一下子睁开了。

    只见一个身量尚小,扎着双髻的小丫鬟被人带了过来,跪在地上,紧张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