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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什么?”我看易扬下了软塌,正一颠一拐地朝内间走去,忍不住出声想阻止他。

    易扬淡淡扫了我一眼:“去见离蒿。”

    我叹了口起,走上两步扶着他。易扬身子一颤,却躲开我伸出的手,径自向里走去。

    竣邺山庄的确够狠。

    表面上是和天主教共谋利益,庄主甚至亲自来天山竭诚示好,做出与暗门势不两立的样子来,暗地里又和暗门早有勾结,相约伏兵歼灭圣明军。而邺永华却另打算盘,悄悄把十五万庄丁从暗门地界行军至宝瓶口。他倒是狠绝,放着庄中剩余二十来万妇孺老弱的死活不管,任由他们成了暗门和天主教火拼的炮灰,用暗门拖住圣明军,他却一举拿下天山来。这弃车夺帅的把戏真被那老狐狸演绎到极至了。

    可邺永华却没算到,易扬早已挖了暗门的门脚,暗门实际上是没有出兵的,圣明军会即刻回天山,也就是说,圣明军和竣邺庄丁,就会在天山脚下开战了。

    可是这样以来,又有一个重大的漏洞——暗门到底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十五万庄丁借道,就算门的杀手都盘踞在深处,暗门也绝无道理一点也不知情,这个暗门,是想坐山观虎斗?

    随着易扬进了内间,我四下扫了一眼。房子简单地简直不像天山上的房子,床,柜,角凳和方桌,再无一丝一毫累赘的东西。易扬慢慢走到墙边,伸手掀开了一个暗阁。暗阁内似乎是一个什么机关之类的,却见易扬伸手进去拨弄了一下,另外一边立着的橱柜后就立刻发出一声响动。易扬放下暗阁,走到橱柜边,伸手一推,橱柜后赫然出现了一条通道。

    易扬没说话,淡淡扫了我一眼。我会意,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这里是天师苏沩专门为销金一族而修的,十分隐秘,只能从外面打开,离蒿在最里面。”易扬随口解释道。

    这一路居然都是在向下走,越走越是阴暗潮湿,居然直通到地下去了。

    突然面前豁然开朗,火光一扫黑暗。

    我吸了口冷气,有谁会想到,天主教天测殿下居然会有个地牢!

    “天师。”两个红衣的侍者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看到我,微微有点诧异,却也明白不该多言。

    易扬点点头:“那人如何?”

    “还和几天前一样,一直在入定。”其中一个站出来答道。

    “好,辛苦了,你们吃用物资可充裕?出一个人去外面再搬点补给进来吧。”易扬吩咐着,边向里走去。

    顺着狭长的走道,两边全是铁栅的牢房,各种刑具绞架层出不穷,在地牢特有的阴霉的味道中,隐隐有股终年不去的血腥味。正路过一个较大的牢房,房内居然是个腰斩用的断龙轧。上面全是变黑了的血渍,销金一族的血。我打了个冷战,苏沩对销金一族的折磨从这些千奇百怪的刑具上就可见一斑了。

    走道的尽头,居然是个门房。门下有个一尺见方的开口,想来是传递食物用的。

    易扬从怀中摸出串钥匙来,打开了铁门。

    屋内全是污秽之物,骚臭冲天。角落的草垛里盘腿静坐着一个人。

    千算子离蒿和我臆想的不太一样,他肥胖地几乎只能用“球”这个字来形容,肥头大耳,头顶半秃,面色红润,十分面善的样子。

    听得开门声,离蒿缓缓睁开了眼,登时精光四射:“呦,我说要女人天师果然便带了个女人来,真是照顾老夫啊。”

    他鹰一样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想刀子一样的眼神:“哦……原来是圣女啊,不好意思,唐突佳人了。”他嘿嘿笑了出来。

    易扬并没有接他的话:“前辈这几日过得如何?”易扬声音还是不带任何感情。

    “嘿嘿,还能怎么样?天师给安排的日子太过安逸,老夫都不想回去了。”离蒿在一片阴暗潮湿的草垛上说地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吗?我在想也许你们门主送你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你回去吧!”

    离蒿眼睛突然放出了狼一样的光芒,嗜血的神色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安:“竣邺山庄人马过宝瓶口了吗?”

    易扬声音更加冷清了:“你们问我要宝瓶口不就为了今天吗?这么做是你们早和竣邺山庄商量好的吧!”

    离蒿突然大笑,笑地分外欢畅,仿佛中了头彩一般。好一阵,他才停下来:“嘿嘿,天师你掌控全局,暗门要是和竣邺山庄有别的协议怎么会逃得了你的眼去?只是我们门主通天晓地,早就算准竣邺山庄会吃里扒外,要了包瓶口不过是给他们送点东风,其实原本静水镇那点人马也挡不了那十五万壮丁不是吗!”

    “你们门主凭什么捏定邺永华会抛下庄内二十来万人,孤注一掷地来天山?”

    “天师你心思缜密,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我是在问你。”

    “哈哈……天师也有琢磨不透的时候啊!”离蒿现在得意张狂地很,就好象得胜的是他一样,他锐利的眼睛又挂在了我身上,说道:“我们门主只说是邺永华定不会与天主教善罢甘休,定不会放过朱颜!”

    “是吗?自从前辈来到天山,在下虽然不能盛情款待但也一直没有委屈前辈……”离蒿冷笑一声,易扬继续说道:“如今前辈言而不尽,那可不能怪在下失了礼数了。”

    “嘿嘿,天师可是要那外面的刺钩枷铁伺候老夫?老夫能说的已经都说了,不能说的门主也没有告诉老夫,难道天师会认为门主会把所有机密告诉给一个过来送死的人吗?”

    易扬看着离蒿,思量着他话的分量。

    我出声道:“你们门主到底是谁?”

    离蒿眼中突然阴云大作,原本很是和善的面容突然变得阴罹起来,狰狞血腥,“门主?门主自然是门主,天降奇才兮!”

    我转头看向易扬,他缓缓摇了摇头。看来这离蒿还是个硬骨头。

    出了牢门,易扬对守在外面的那个红衣侍者说:“今日起每日中饭里加烂身粉,晚上再给他解药,下药注意点,不要把他毒死了。”

    那个侍者恭身领命。

    我跟着易扬走了出来,边走边说。

    “不杀离蒿,却这么折磨他,也等于和暗门对立了。”

    “暗门明知邺永华的大军过境却一言不发,早就等于要和天主教对立了。”

    “那个暗门的门主到底做的是什么打算?”

    易扬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得说:“只怕是个浑水摸鱼的打算。”

    “你是说……他想趁两家开战的时候放冷箭?”

    “只是也许,暗门门主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更别说揣摩门主的心思了。”

    “年殇那边……”

    “明早信隼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边说边出了隧道,易扬推回橱柜,却听得柜后又是一声闷响,想来已经关合了机关。

    “邺永华那里又如何?”

    “当菲护法已经支了两千的侍者,一等消息确认下来,就围攻天耀殿。”

    我垂下眼来,绞起手指,好一阵沉默:“你莫要忘了答应了我的事。”

    身边芷白色的身影晃了一晃,又是一阵缄默。

    却听得易扬缓缓地说:“自然记得。”

    我踌躇地站在那里,好不尴尬,又立了一会儿,转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