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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何必淌这趟混水?我自己问自己。

    单说是为了汀兰的话,我绝对不会如此卤莽,择人对一个这里的女子绝对是和生死一样重要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帮她推波助澜,但也绝对不至于这样去左右他人。更何况,易扬本来对汀兰的心思心知肚明,却长久地视而不见,我这么做无疑和碰南墙是一样的道理。

    我不是看不清楚,那我为什么又要这么做?我就凭着那一时的冲动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这个本来也不是我的世界,也许在某个时候,明年,明天,下一秒,往界人就可以找到我,带我离开。那我又何必在这里多生事端?

    我只是抱着念头这么说了,这么做了,那么潜意识里,我是不是也在为自己打算?易扬总是把自己画成一个完美的圆,一个圆满无疵的球,拒人千里之外,心思更是让人难以琢磨。而我,我总是下意识地找各种各样的尖刺去戳他的外壳,想敲开一个小洞,去看看,他到底装着什么。

    我的确是为了汀兰没错,但是,自己却也窝藏私心。

    自己把自己省识个清楚,却又打个冷颤:从我降临至今,易扬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我从来都看不出他的打算,所以我从来都在不断试探猜疑。

    我在意他?

    他是天师,他是这一界第一个与我相交的人,更重要的事,他身上清雅高洁的气质和木旭如出一辙。所以我在意吗?

    但是,他却又如此另人望而却步,利用感情如同玩弄什物,千万城府,手段凌厉不念其它,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万事于胸,掌控八方……一方面我抗拒着他身上和木旭一样的清雅,另一方面我又不断地在琢磨他的想法,越发和他针锋相对……

    暗暗摇头,彼时我厌恶他利用水匕銎,而此刻,我也抱着不单纯的目的对待汀兰。

    汀兰只是个小小侍女,我自然是有心成全她的心思才与她结拜,不然她端茶送水的身份如何去相媲天主教天师?让她去做个小老婆也不是我想看到的。而我,是否也是下意识地一边讨好天师,一边想往他身边插人。

    是吗?是吗?我也学会勾心斗角,防范他人了吗?我也成了,我最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卑鄙可耻,仔细一想,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里居然包含这么多自私自利的想法。我孤寂太久,又总是遭遇背叛,所以我下意识地总是在想方设法保全自己,不要再去受伤流血。当我此刻看清楚时,我对我的所作所为只能是愧疚地无以复加,我一边当作天使,挥着神仙棒去帮助单纯的少女寻找王子,一边却是自发而然地在为自己设想。我本无心,但是我潜在的想法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终于爆发,在汀兰这件事上完全暴露出来。怕受伤,怕流血,怕背叛,怕,那一次又一次让我措手不及的伤害,于是,内心中在不断挣扎着,要不顾一切去自保。

    我没有明确的意识,但是我确实这么做了……

    在外又晃荡许久也不愿回天颜殿,让我如何面对我单纯的小姐妹?只是躲不开的终究是躲不开的。

    “主子!”

    我人还没进门却见汀兰飞奔而来,“咚”地跪了下来。我急急伸手去扶她:“你……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汀兰抬头却是泪流满面:“主子,汀兰一时鬼迷心窍,一心高攀,主子……”

    “说什么呢!快站起来。”

    “主子,汀兰知错了,汀兰再不敢造次了,主子你定要原谅汀兰啊!”

    “汀兰!”我叱呵她,“别胡言乱语了,快起来吧,地多脏啊。”我手上加劲要拉她起来,她却不为所动。

    “求主子……”她呜咽不止,“让我留在主子身边吧,汀兰自知低微,断不该有乱纪的想法,汀兰此生只求伺候主子一辈子,主子你……”语末,居然泣不成声。

    我不语。

    她继而哭道:“我知主子是为了汀兰才去求天师,还担心我个下人身份低微……但是我不能啊,我只求留在主子身边就好了……”

    我皱眉:“天师谴人来说了什么吗?”

    她马上摇头,泪花四散,复垂首流泪。

    我轻轻蹲了下来,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默默无言,内心翻滚。

    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玩弄权术。我只是轻微地触及就会有像汀兰这样无辜受害的人。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战争,而所有争斗的背后其实都是掌权者的互相倾轧。无论举着什么旗号,高喊什么正义,为了什么理由,争斗的牺牲品却永远是像汀兰一样的无辜良善。

    我自己怕受伤害,别人也是一样,己不所欲,勿施于人,三岁小孩也能说地出口的道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不是圣人,却正是因为伤重所以明白。有些疼痛可以让人沉沦,有些疼痛却可以让人升华。

    《天历•年纪》——“朱颜一年七月十二,东竣邺山庄庄主邺永华戮掌财护法礼书泉,遂谴育人护法年觞拥兵十万,长驱东下,正罡风,除孽障。

    贼邺性狡诈,闻风而循,领兵离庄,蔽锋芒而指天山,借道宝瓶口,一路破城,围军光道。

    天师怒甚,授意年兵,万二直往,捣贼根踞,余部飞马来济;更召八方五旗,于光道筑垒。

    邺出南缘,闻庄历难,分兵五万回救。亦自知难敌圣明军,乃攻紧,日动三役,光道壁厚,更有握兵护法当菲琳雪莅位守城,固若金汤,故五日而不下。邺贼气紧,攻猛,光道大急。”

    天山上一片血色。

    邺永华攻打光道已经五天了。

    八万圣明军还在尘土飞扬的回营路上,而城外的十万带甲庄丁却是攻势愈加猛烈。邺永华一路破城,无一不是速战速决,少则半天,多则一日,就是一城。这一半是因为邺永华在和圣明军抢时间,一半是因为五旗大部分可战人马都聚集在光道。与其让邺永华各个击破不如合其力共抗外敌。

    光道的确牢固,但是死伤也颇为惊人。尤其是守城的前锋营,更是伤亡无数。五旗本来不是正统的军队,现在由当菲琳雪临时编制的几个守城阵营更是远远比不上圣明军,而带甲庄丁却是出人意料的勇猛彪悍,战斗力之强,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预期。面对一天强似一天的攻城,这光道还能守得了几日却成了无法预言的了。

    但见这天山,如今是光道的后方,不断有重伤的人被送回来,但是却丝毫无法阻拦那些不断在力争要去前线的侍者子弟,尤其是年殇育人院里的年轻人,每天都在强烈地期盼着天师能让自己去光道。

    一边是不断的□□声,另一边却是高涨的战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