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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从没见过鲜血的人,杀戮是那么恐怖。而对于生活在阳光里的人,地狱的阴暗又该如何度过……

    拿刀的邺永华是个魔鬼。

    我自己也曾见死人无数,可没见过这样的人,没有表情,仿佛面皮不是长在脸上的,只有上面的眼睛,全是血的颜色,那种冰冷的血液之色漫布在眼中……魔鬼!

    那一刀毫不犹豫地刺进木月隐的身躯,木月隐一脸的鲜血,眼睛先是睁地很大,随后,表情却忽然放松下来。

    他看着邺永华,突然咧嘴笑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邺永华抽出刀,对卧倒的木月隐说:“因为苏沩爱你。”

    木月隐一怔,随即大笑道:“那你输了,苏沩爱的是华焰。”

    “不,”邺永华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华焰说的,苏沩爱的是你。”

    木月隐瞪大了眼睛,他还想问什么,一张口却全是鲜血在冒。他还在笑,尽管伤口触目惊心,尽管满面鲜血,那一刻,绝代的风华又回到他身上,全部绽放在一笑之间,含糊的声音夹杂血的味道混沌而出:“……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我突然想起我最先看到他时的惊艳,他那水气弥漫的桃花眼含笑,一身非男非女的妩媚之气,勾魂夺魄的笑容,举手投足风姿满天下……如今是张残破的脸,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却不减分毫。

    木月隐身子在微微抽搐,蜷在一片血泊之中,慢慢地,他不动了,我看到他唇在微微颤动,却无声无息,只是那熟悉的唇型曾经又上演了多少遍。而后,血泊里的人,再也不会动了,他鸽子灰的桃花眼还睁着,宁静而安然,超脱吧,同样美丽的灵魂……

    “苏沩啊,我们怎么成了这样……”

    邺永华闭上眼,他手上的刀还在滴血。

    “华焰得不到,我得不到,所以苏沩,你也得不到!”魔鬼说着,跨过木月隐的身子,举步而去,刀尖嗑地而走,留下一道细细的血迹。

    ……

    ……

    邺永华走了,放了一把冲天的大火证明这里已经一无所有。

    木晓还在流泪,他的嘴唇被咬破了,还在流血。

    木晓,别怕,呐,我还陪着你呐……

    一场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被一场雨水浇息。

    木晓眼泪流干了,却还僵坐着,抱着渺小的希望等木月隐来。我放出四维感知搜寻了一下,房屋大都被烧毁了,木月隐是在回廊上被杀的,就在那个地方,一段成焦了的梁木压在一个完全不成人形的躯体上。

    破败,焦黑,腐臭……谁能想象这具焦尸生前是何等的美貌……

    黄昏如血,终于有人来。

    飞奔的骏马上,一人宽大的袖袍兜上了一路风尘。

    苏沩终于来了,他身上的衣服我还认识,在天测殿里随意的一件起居大袍。

    然而,满目创痍。莨菪山再也找不会莨菪山的样子。

    苏沩立在烧焦的一片土地上,细长的眼睛搜捕着每一处细节。他依然那么优雅的站立着,可是嘴唇却开始有点发白。

    “仔细搜搜,看可有人活着。”苏沩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是。”数百红衣散开。

    苏沩又站了一会儿,踱开步子向里走去。

    走到回廊的时候,苏沩不动了。

    “去,到别处搜。”苏沩摆手道。周围几个红衣立刻又向其他方向走去。

    苏沩走上前,深吸一口气,猛得挥出一掌,击在那朽木上。木梁枯朽至此,受这么巨响的一掌居然不碎,连一点渣滓也没落下,只是直直飞到一边去了。

    苏沩站着,看着脚边那具完全失去形状的尸体。

    “砰”一声,那朽木落地,立刻四分五裂。

    苏沩还在站着看,细长的眼睛里波澜不惊。

    少倾,他蹲下来,慢慢除下自己的大袍,轻轻盖在木月隐身上,神色一丝不苟。宛如在天山上的时候,木月隐只是睡着了,稍一个动作就会把他弄醒。

    我很好奇,木月隐完全成了具腐尸,他是怎么认出来的?但他的确就认出来了,一眼认出被朽木压着的焦尸是何人。

    苏沩轻轻坐在地上,轻轻把木月隐的尸身用大袍盖好。苏沩看着焦尸,细长的眼睛慢慢变地温柔,他微微俯下身子,浅浅亲着焦尸的前额。

    “……阿月……我来了……”苏沩轻声说。

    我忽然觉得世道很残忍,硬生生规定只能男与女才能相爱,我所旁观的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众多人中,为爱而相互折磨的两个意识体而已,所谓爱情,爱上的一定要是男的或女的吗?我所爱的是灵魂,男与女,老与少,真的重要吗?我本以为苏沩会哭,痛哭流泣,做为他一代枭雄这辈子唯一的眼泪,洒在那再也没有生气的尸体上。而苏沩没有,他面色依然很平静,看着依然很高雅,除了眼中有我从没见过的温柔外,一点悲伤也没有。

    大笑无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

    苏沩静静坐在那里,怀里的焦尸与他一起沉默。

    一声清啸,那悠长的音色从苏沩胸腔中激荡出来,从这一点向四面八方推开,绵长的啸声像潮水一样向各个方向流去。

    在四处搜寻的红衣听到啸声都停下来,转头向着苏沩的方向,双手交叉行礼,低声梵唱。

    苏沩清啸,那啸声没有一点杂音,浑厚而轻盈,像一条青色的河流,缓缓流过落日下的平原。

    是悲哀吗?我想,那从他胸间喷薄出的东西,被他无与伦比的智慧包裹的,到底是什么样个感情,也许,举世无双的苏沩也不曾了解。

    啸声很清澈,并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带着,奔腾而浓郁的东西向八方扩散出去,听者动容,被啸声慢慢感染,仿佛最后也融化其中。

    焦尸很安静,残破的躯体上是苏沩的外衣,静静地,静静地,静静地……

    啸声扶摇直上九天,冲破云霄,惊动过天飞鸿,仿佛要撕裂心肺一样。一片清啸之中,世界忽然变地很寂静,八荒六合在回荡着一个人的清啸,天下一瞬间变地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和他怀里的焦石。梵唱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伴着清啸之声越行越远……

    风已停,斜日如血。

    时间已经胶着,绵长的啸声一直沿到天边,万年幽静的长空之中,风卷淡云,岚烟漠漠,在天边,有人抿嘴一笑,风流妩媚倾天下,转身,消失在落日的耀眼光辉中,只余啸声回荡,在如此空辽的世界里……

    木晓干涸的眼里又犯出水光来,嘴唇微颤:

    “……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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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秦娥】李白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定风波】苏轼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你说箫声咽,你说秦月楼,你说灞陵年年折柳绦,不见有当年楼头帘中人如月。

    你说清秋节,你说音尘绝,你说咸阳古道汉家阙,何处是男儿歌尽梨花心如铁。(注)

    你说穿林声,你说吟且行,你说一蓑烟雨任平生,未可知故人旧地长啸欲与谁。

    你说春风吹,你说斜相迎,你说也无风雨也无晴,再回首煮酒拂剑谈笑君何在……

    你来自天上,俯瞰大地苍茫。嘲笑世人多荒唐,居然有天长地久的幻想。你说一见钟情的确美妙,细水长流值得表扬,可惜一切,终究只是自己妄想。

    你嘴角上扬,又有笨蛋落网。天使也是恶魔,否则怎能背着黑色羽翼,笑容还这样明朗。中意你真的不是我原来所想,但此刻最想亲吻你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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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晓面前的石头在动,他抬起红肿的眼睛望去。

    我觉得很难受,看着木晓带着最后的希望的眼睛,迅速暗淡了下去,像天边的星星突然失去光彩,鸽子灰的眼睛就像地上普通的鹅卵石,毫无生气。

    苏沩是径直走过来,伸手推开假山石的。他看着木晓,细长的眼睛看着他的脸。

    片刻,苏沩说:“你叫木晓?”

    木晓转开无神的眼睛,依旧抱着膝在原地。我知道,他在等木月隐。

    苏沩眉毛一挑,伸手拽着木晓的胳膊把他拖出来,我从木晓的怀抱中掉出来,“啪”一声掉在地上,石头上失去木晓的体温,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丢了一般。奇怪,丢了?难道有什么是曾经属于过我的吗?

    苏沩看到我,眼睛里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他松开手,木晓长时间这么抱膝坐着,全身早就麻木了,苏沩一松手,他就滑落到地上,目光失去焦距,仿佛再没什么可以点亮这双鸽子灰的眼睛。

    苏沩顿了一下,弯腰把我捡起来,他的手在抖,不过别人看不见,我也看不出他在抖,不过,他确实在抖,拿着我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

    苏沩看了我许久,手上的劲道大了又小,小了又大。最后,他深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拿着我的手,轻轻踢了一下旁边的木晓说:“我是苏沩,你知道吗?”

    木晓不答。

    他眼里全是血丝,如此空洞地看着天际。

    苏沩又说:“你父亲把你托付我给了,随我走吧,这里不能住人了。”

    木晓还是无动于衷。

    苏沩等了片刻,眼睛一转,道:“屠门的可是竣邺山庄邺永华?”

    木晓听到“邺永华”三个字,猛然全身一震,目光一聚。

    苏沩嘴角一勾:“你叫木晓?”他问。

    “……是。”虽然很小声,虽然含糊不情,但木晓几乎没有动的嘴里确实落出了这个字。

    苏沩长长的眼睛高深莫测:“天山上容不得软弱的人。易天换道,挫骨扬其灰。改叫易扬吧。”

    木晓没说话。

    苏沩转身:“走吧,我帮你报仇。”

    “……我叫……木晓。”身后传来个沙哑但坚定的声音,苏沩微微一顿,眼睛瞥到身后少年毫无表情却微露坚定的苍白面庞。

    “随便你。”苏沩耸耸肩,提步走开。

    我在苏沩手里,感到他原本松开的手指又慢慢用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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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的目光,停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故乡。天使的思想,停留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家乡

    爱你让我想飞翔,于是我爱到真的能飞翔。当我到达天堂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离开,在我再也找不到的远方。

    你嘴角上扬,你笑容明朗。你的黑色翅膀,你的脸庞。中意你真的不是我原来所想,但此刻最想亲吻,最想亲吻,亲吻你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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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月隐被葬在木家的坟地里。就在莨菪后山。

    苏沩故意让木晓看了木月隐的尸身。

    木晓眼睛睁的很大,眼泪止不住的流。他苍白的脸色出现两朵病态的潮红,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把木月隐身上的衣服拉上来盖住木月隐的脸,那件还是苏沩的大袍。

    “阿月生前……也是爱漂亮的……”木晓说着,几乎要被呜咽卡住了。

    苏沩看着,拉过木晓,对抬着尸体的红衣说:“行了。”

    红衣抬着尸体,放在挖好的坑中。

    木晓拉着苏沩的衣裳,问:“……不敛到棺材里吗……”

    苏沩笑了一下,说:“要棺材干什么,几年之后都是一捧土。”

    木晓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泥土落下,洒在质地上好的衣料上……一代风华绝天下,几年之后也不过一捧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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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使的目光,停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故乡。天使的思想,停留在甚麽地方,是不是我的家乡。爱你让我想飞翔,于是我爱到真的能飞翔。当我到达天堂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离开,在我再也找不到的远方。

    爱你让我想飞翔,于是我爱到真的能飞翔。当我到达天堂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离开,你已离开——在我再也找不到的远方。

    当我到达天堂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离开,在我再也找不到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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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红衣埋好后,立了个平整的石板在墓前,一个红衣呈了把寒光四射个匕首给苏沩。苏沩接过,沉吟着走到石碑前,举起匕首却迟迟不下落。

    忽而苏沩大笑,扬手扔掉匕首道:“死都死了,几根骨头要那么多名号做甚?”

    木晓咬着唇不停在烧纸,周围数个红衣站在很远不言不语,空荡荡的莨菪山只有苏沩一个人的大笑声,肆无忌惮,张狂不羁……

    苏沩的笑声渐渐小了去,他脸上忽然一变,一掌拍在木月隐的石碑上。苏沩袖袍一拂,一个一掌多厚的石碑全部碎成指甲大小的石粒。一阵缓风过一些细小的尘埃随风而起,苏沩半仰着头,轻轻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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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着远方,目光那麽悠长。能留到甚麽时候,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安葬。

    你说葬在土里叫人沮丧,投入水中又让鱼儿忙,撒在空中尘土飞扬。

    没有人记得你,记得你来过的地方。没有人记得我,记得我爱过的地方。

    (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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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晓依然沉默,他的样子让我很心疼。他才多大啊,十三岁,半大的孩子,强忍着心里一切跪在那里,眼角或有轻轻的抽动,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这么跪着,仿佛时间不存在了一般。

    时间却依然流动,而坟前两个人却一动不动,仿佛都成了石刻。

    木晓啊木晓,我的小仙子,不要难过,伤心总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的,喏,就在这里陪着你,在离你最近也是最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你呐……

    唯一的木晓……

    少年清越的声音突然说:“苏……师父,求您教我武吧。”

    苏沩慢慢转了半圈,斜着眼睛看着木晓说:“为什么?”

    木晓不说话了,低头垂目,眼角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水光。

    苏沩长长的眼睛转了开去,说:“邺永华好歹也是一派之主,武艺惊人……与其学兵刃,不如学奴兵之道。”

    木晓听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他说:“阿月说,权利是个邪恶的交易,给你一些你不想要的,然后拿走你最重要的。阿月不喜欢,我便不学。”

    苏沩听着,细长的眉毛微微动了动,眼里依然波澜不惊。

    过了一会儿,苏沩便问:“想学什么?拳脚还是兵器?”

    木晓想也不想便答:“速成之。”

    苏沩淡淡笑了一下,说:“学来何用?”

    “阿月说:不能为他活下去,便为仇恨活下去。”木晓说着,扬起下巴来,少年不可动摇的坚持,眼里吞吐着寒冷的光芒,“我要邺永华,血、债、血、偿!”

    木晓鸽子灰的眼睛被来自地狱的鬼火点的很亮,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和铺天盖地的杀意。

    木晓啊,我仙子般的木晓,却是从仇恨中再次站起来的……

    最终苏沩把我扔给了木晓,他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走了,连一点尘土都不带走。木晓本想拿走那个有些破损的镇纸,那是为数不多的在一场大火后残留下来的东西,谁知苏沩眼睛一扫,伸手就一掌打掉了镇纸。

    什么都没带,什么都不要,他苏沩就这么飘飘洒洒的走了。我早就知道,苏沩是个奇男子,没有什么缅怀的,也没有什么留下的。

    天山,终年不散的淡淡的烟雾缭绕。

    苏沩甩给木晓一本《冰冻三尺》的内功心法,说是这是可以速成的不二法门,寻常人三年五载就会有小成,只不过后面精进很慢,要很有悟性的人才可能大成。(注3)。木晓一言不发接了过来。苏沩又丢下一句“有不明白的就来找我”,然后飘走了,留木晓在依月小筑里。

    依月小筑是以前木月隐来天山时住在天测殿里的一个筑阁,和苏沩的卧居不远也不近,推窗就见一个假山池塘,和福威镖局的颇有几分相似,如今住在这里的,却再也不是那个风流妩媚的桃花眼。

    我被木晓放在柜子里,却再也被拿出来擦拭过。

    也许有些东西,已经随木月隐一起,被永远留在了莨菪山。

    木晓在练功,疯了一般,不分日夜,不顾其他,没有书法,没有弄萧,没有如冬日暖阳般温雅的笑容。

    我不认识的,木晓。为了仇恨而活下去的,木晓。

    鸽子灰的眼睛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炽热的,炎炎的,仿佛了焚烧了他生命里的全部。却那么执着,九死不悔。

    木晓晚上睡的很少,有时候好不容易入睡了,又很快惊醒,他在喊:“阿月!”然后惊醒,背上全是冷汗。只有一次,他梦了很久,一直挣扎着在喊:“阿月……阿月……不要……不要去……”猛得,他坐起来,一室冷月华华,寂然无声。然后木晓哭了,抱着枕头哭得那么伤心,好象把这么久的眼泪一起流出来一样。他抑制着声音,呜呜哑哑的哭着,不远处暗卫的身影晃动了一下,随即不见了……

    木晓披着仇恨的血外衣,撑着自己站起来,仇恨是他的主心骨,是燃烧他生命的熊熊烈火。每当我看到他狂热的眼睛,我突然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只是看着,无数想说的话在翻滚,却什么也不能,不能说,不能做,只是注视着,注视着木晓日益被仇恨折磨翻滚的痛苦……

    木晓啊,不用这样,不要这样,你看,外面的花儿都开了,为什么你看不见……

    日复一日,月圆又缺。

    木晓本来聪慧,加上如此勤休,半年之内,《冰冻三尺》略有小成,他一掌挥出,已然可以折断碗口粗的树枝,断口光滑,仿佛刀砍的一般。

    然后木晓收了掌,看着断枝却皱了皱眉头。

    “急功近利,本来就是兵家大忌,半年能成如此已是难得。”

    苏沩说着,从一旁树阴的阴影里走出来。

    木晓恭恭敬敬行礼:“师父。”

    苏沩摆摆手,说:“不用如此行礼,我也没教你什么。以后叫我天师就可以了。”

    的确没教什么!你自从回了天山就像个幽灵一样飘走了,都半年了,才来看这么一次!木月隐托孤给你有个屁用!木晓伤心的时候你还在床上寻欢!妈的,把你皮相给我!你来石头里蹲着吧!!(注4)

    木晓应了一声,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苏沩停了一会儿,说:“不说话吗?”

    木晓想了一下,说:“听从天师吩咐。”

    苏沩“恩”了一声,负手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假山池塘,沉默不语。

    木晓说:“天师曾言,会代小子复仇。”

    苏沩停了停,说:“是啊。”

    木晓毫不迟疑的跪了下来,大声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天师大恩,小子无以为报,来生衔草结环,肝胆想报。木晓此生再无它求,但求手刃杀父仇人,还望天师成全。”

    苏沩依然那么负手而立,看着远方,目光悠长而深邃,半晌,苏沩慢慢道:“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我问你,报仇对你来说,真的就是一切了吗?”

    木晓想了片刻,答道:“现在是。”

    “很好。”苏沩音还没完,人已经在几丈开外,身形鬼魅,我算是见识了……

    我忽然想起,苏沩没有看木晓的脸,一眼也没有,像木晓的脸是吃人的魔物一般……

    苏沩回到天测殿,独坐在会意堂的桌案前,细长的眼睛神秘而优雅。

    少倾,他唤来一个红衣:“鸣河两岸兵马,全部拔营,向东推进五十里,驻野外,不攻城,握兵护法带军。”

    红衣恭声退下。

    苏沩想了想,又叫进那个叫连楚的暗卫,道:“依月小筑从今天起,人手加十倍,全部要好手。”

    连楚有些迟疑:“十倍人手?那如何隐地住……”

    苏沩眉毛一挑,道:“隐不住就在外面巡着!”

    连楚身子一震,急忙大声答应下来,苏沩一挥手,他赶忙下去了。

    苏沩懒散地靠在会意堂的椅子上,细长的手指又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椅子把手,眼睛半开半闭,喃喃道:“师尊呵,不如来比比,是我天主教兵多,还是你手里剑快……”

    和很多个夜晚一样,苏沩风流之事不减分毫。但苏沩有个规矩,无论多尽兴,无论美人多疲惫都必须离开,寻欢是两个人的事,而苏沩只会独眠。

    今日苏沩没有倒头就睡,他翻身飞上屋檐。

    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一个大大圆盘挂在天上,挂在,空空的苍穹里。苏沩眯着眼睛看着月亮,一个人站在屋顶的飞檐上,天主教特有个深红色琉璃瓦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华,苏沩慢慢闭上眼睛,一阵夜风吹来,苏沩白色的衣衫缎带飘飞,宽大的袖袍充满空气,一声叹息随风而去,我什么也没捕捉到,天上,一轮金黄的明月高悬。

    空年五月初八,天主教大军压东面,握兵护法主将,天师坐阵天山。

    天山上的信隼往来不断,苏沩严密掌控着东方的军队。我很奇怪,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带兵呢?莫非只是留恋自己院内的美姬佳伶?算了,不去猜他,能猜出来的就不是苏沩了。

    苏沩依然美酒佳人环绕,好不快活。

    五月十一日晚,礼贤阁起火。

    苏沩细长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从容的对面前的红衣说:“那还愣着干什么,灭火去啊!”

    红衣退下,苏沩唤来连楚,道:“带上这个卧房四周全部的暗卫去依月小筑。”

    连楚呆了一下:“全部?”

    苏沩毫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

    连楚一个激灵,赶忙说:“是!”

    连楚匆忙退下,房内的苏沩慢慢起身,进内室,把墙上挂着个一柄古剑取了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