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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台风正式登陆,窗户和脆弱的墙壁都被吹得有震感,整个二楼都仿佛地震般摇晃。鬼哭狼嚎的浓黑中,一直醒着的商陆感到床沿重量下陷,继而怀里贴入一具温热的穿着T恤的身躯。

    这具身体像是按了自动化程序,自动就完成了上床-躺进他怀里-贴到他胸前-两手轻轻攥住他领口的动作。

    不得不说,商陆觉得心口被猫爪挠了。

    一片静默中,程序说话了:“抱我。”

    商陆圈住他,大手握着他突起的蝴蝶骨,近乎完美的契合。

    “柯老师。”声音在黑暗中突显,唇齿擦出齿音,舌尖贴着上颚——他中文学得这么好,每一个发音都一本正经地暧昧。

    “嘘,我怕。”

    商陆收紧手臂,“真的吗?”

    “假的。”

    “……”

    柯屿笑了一声,轻轻推商陆:“好了,只是来确认你睡没睡着。”

    想动弹,显然力不从心。商陆搂着他纹丝不动:“你不会觉得我还会让你走吧。”

    妈的。

    都是男的,把他想纯洁了。

    商陆吻他的额头:“知名演员柯屿深夜造访,与名导商陆密会彻夜不归。”

    “媒体乱写,我只是找你请教剧本。”

    “比如?”

    “我和女主角困在台风里,我想吻她,我应该怎么设计台词?”

    “我想亲你。或者,”商陆顿了顿,“我可不可以亲你。”

    “你觉得呢?哪种更好?”柯屿仰面,小声地问。

    商陆用他低沉的声音说:“我可不可以亲你?”

    这的确更符合商陆式的性感,一本正经,却让对方口干舌燥。

    “女主角想了想,说可以。”柯屿闭上眼睛,连呼吸也放轻,感到商陆在他唇上贴了贴,两瓣唇含住吮弄,又轻轻松开。

    他挣开商陆的怀抱怀,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窣摸索声,倏然传来火石划动的声音,光线一跳,打火机的火苗从柯屿指尖燃起。他跪趴着,垂首俯视商陆:“我这样亲了,可是导演说不够。”

    火苗持续燃烧,笔直微弱地一簇,却足够商陆看清他的脸。他微微眯眼,眷恋而着迷地端详柯屿,像看一幅画。半晌,抬手抚上他光洁柔和的侧脸:“我猜,导演是说,这样不够激烈。”

    柯屿抿着唇,两边唇角却忍不住用力向上扬起,“嗯。”

    手指松开,火苗熄灭,浓郁的暗夜下,商陆扣住他的后颈,让他压在自己怀里,与他激烈缠吻。

    喘息声与火焰燃烧的气味氤氲在了一起。

    被吻透了的人直起身,剧烈地喘息。一口气尚未出,被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坐起的商陆用唇封堵在胸口。柯屿猝不及防睁大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商陆敛目认真地吻他。

    第一百次想,还是会觉得他对他的喜欢是不可思议的神迹。

    商陆啄吻在他唇角,耳畔听到火机按下的声音。

    火苗再度亮起,成为火红的星星,倒映了柯屿亮如星海的眼底。他收敛着气息,注视着商陆说:“可是导演说,激烈过后,还要有一点温存。”

    商陆在橙红的、带有灼热温度的火光下,与柯屿对视,凝视他的双眼,偏过头,嘴唇贴过他的下颌,吻过他柔软的腮,吻过他的鬓角,含进他的耳垂。

    火苗一阵难遏敏感的颤栗。

    柯屿带着颤栗仰起头,让出修长的脖子和细致的锁骨。

    吻落在颈侧,火熄了,被掌心攥热的蓝色打火机无力地落在角落,而他的掌心被揉皱了的床单填满。

    商陆专注地吻着,从锁骨重新找到他的唇,再度吮了上去。滚烫的液体溢满舌尖,他一顿,指腹在柯屿脸颊上触过,“柯老师?”

    “别开灯。”柯屿拉住他想去找开关的手,“就这样。是我表现不好。”

    “怎么会是表现不好?”商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一下一下替他抹去眼泪,“又不是考试,你在想什么?”

    “只是怕你失望。”柯屿圈住他的脖颈,真假掺半地解释。商陆顺势拥住他,把他拥坐进怀里,听他说:“你越对我喜欢,对我拥有期望,我就越怕辜负你。”

    “讨好型人格?”

    “有一点。”

    “平时看不出来。”

    清冷的,又慵懒,分明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从容,把喜欢捧给他,他也只会轻掀眼帘,说一句“知道了”。

    “要是被看出来,岂不是谁都能使唤我了?”柯屿开玩笑,商陆也跟着笑:“每个人都说,柯屿,你真好,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借我十万块。”

    “不借,滚。”柯屿枕着他的肩膀。

    商陆失笑,亲他的耳廓软骨,“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躲了我这么久?”

    “也没有多久。”

    “从丽江到现在,快一个月。”

    柯屿心里默默计算,反应过来:“你从丽江就……”

    “不算,是从大理的那天。”

    “跟别人看星星的那天?”

    “嗯。”

    柯屿沉默着:“我以为在片场那几天你就想通了。”

    “在片场工作的时候没想这些。”商陆认真回忆:“其实很感激你当时让我保持距离。我是越冷静就越能笃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如果在丽江放任那种感情升温过界,最后也只会在我自我怀疑和自省中什么也不剩。我去大理的那天晚上,那个姑娘——叫王希然,给我跳孔雀舞,说实话,我很心动。”

    柯屿心里一紧。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过你,我可能会把那种心动误认为喜欢。但是因为你,我知道那只是幻觉,是对她舞蹈的喜欢,而不是对她。做艺术工作的,很经常把对缪斯、美、艺术本身的喜欢欣赏,投射、或者说转移到人身上。不能说这是种彻底的假象,因为有的艺术家可以和他的缪斯走一辈子,但更多的是到一半,随着艺术风格的转变,或者艺术理念的冲突,这种美丽的幻觉破碎了,连同对人本身、对爱情也索然无味起来。”

    “听着也可以用在你和我身上。”柯屿抬杠。

    或者也不是抬扛,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商陆没有急着辩解,只是说:“那天晚上的大理郊外真的很冷,我穿着羽绒服,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唯一觉得快乐的时刻,是你主动给我发微信。”

    “我只是问你到宁市了吗。”

    “嗯,我记得。”商陆吻了吻他的额头,“上次去我家里没带你参观完,我有一间画室,里面挂着几幅我很喜欢的画。情绪太激烈的时候,我就会把自己关在里面,强迫自己去临摹冥想,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天晚上收到你的信息,我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幸好我不是在宁市,否则我就必须强迫自己走进那间画室,打断自己的快乐和疯狂的心跳。我不想那样,我只想把这个快乐的时刻保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柯屿仿佛回到了那个喝醉酒泡澡的晚上,滚烫的洗澡水不断地上涌,没过他的身体,没过他的下巴嘴唇和脸颊,他整个人都被浸泡得发烫。早知道那天晚上的彷徨、失落和乍悲乍喜都不是他一个人,他就不会醉得那么快。

    思绪又跑回了去他家做客的那个漫长的午后。难怪他觉得那天的商陆咄咄逼人地让他喘不过气,每一言每一语都旖旎暧昧又锋利直白,原来……他从那时候就已经有了决心。

    “到你了。”

    “到我什么?”

    “从我家离开的那一星期,你为什么又消失了?”

    柯屿早就料想到了商陆会有这一问,只是早就打好腹稿的谎话此刻却难以启齿,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奶奶生病了,我一直在医院陪他。”

    “这么忙,连我给你的信息都不回?”

    “没心情看,都交给助理了。”

    商陆对他的特立独行毫无办法,想了想,问:“如果那天我没出现在片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