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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想想那回她被赵都劫掠,恰是在这点香馆中,苏苏也二度遇见了欧阳野,因着那日兵荒马乱,再度盘算这一桩事时,她们谁都没有回想过,为什么欧阳野会出现在点香馆中。

    当时以为他只是个公侯纨绔,眠花宿柳来了。可如今细细想来,他竟然能带着苏苏找到直接找到许长歌——总不能说是不巧碰见吧,这也太巧了。他来这点香馆的目的绝不简单。

    撩开车帷,可见这座院在点香馆之后,中间还隔了一条巷道,似并不与之相通,不似后院。

    但仔细一看,便发现有一条走廊从点香馆的高阁之后延伸过来,插到院子里。

    永清出声:“别停下来,我们绕一圈,从点香馆正门进去。”

    要是直接跟着从后院进去也太明显了。

    比之先前云里雾里不知所措的永清,萧雾月常年男装现身于京城市井之中,一眼便知这是什么地方,因而表现得格外镇静。

    萧雾月挑了挑眉,却发觉旁边手里握着瓷盏,不住旋动,摩挲着上头刻划莲花纹的永清倒是十分熟稔此处,若是她记忆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公主,恐怕早就臊起来了。

    她甚至在人敲门后,十分熟稔地点道:“一壶紫玉浓,要温好的,须捧着泥炉一同端上来,糕点只要八盏桃花那一套,小倌儿的册子不须再递上来了,还是传那名叫师玉的少年来。”

    “你……”萧雾月讶异地望着她,“你转性了?简直是堕入凡尘。”

    永清想起来,那时赵都的事,她和李功都怕蘧皇后忧心过甚,心照不宣地瞒了下来,另用借口转达,因而朝京的董夫人也不晓得此事,萧雾月也不知她和点香馆的纠葛。

    “李长史注意了欧阳野那么久,他又常来常往这座馆子,我自然也事先做足了功课。”永清轻描淡写,将过于宽大的袖子挽至手肘处,堆成柔软的褶皱。

    少顷,一名怀抱胡琴的少年敲门进了厢房,看见房中坐着两个贵公子,霎时神情有些迷惑,转瞬他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脸,脸色登时煞白,舌头开始打结:“永……永清公主!”

    永清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认得我。”

    师玉当然认得她,上回他本以为如往常那般,只是接待了两个偷溜出来,不知世事的贵眷少女,谁晓得后面这位走丢了,惹得好大动静,几位身份不凡的贵人都将他盘问了好几遍。

    严厉的审讯竟还是好几拨不同的人轮流带走,他车轱辘话一遍又一遍地说,不变的还有永远浸润后背衣衫的冷汗。

    最后,有一人冷笑问他:“你可知她是大燕的永清公主?”

    师玉当时魂都吓飞了,这张脸即便如今按在一具男装的身体上,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但如今瞧着永清的眼神,他顿时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不,我认错了!公子莫要介怀!”

    点香馆本是男女客皆可入内的地方,如今永清公主女扮男装过来,肯定是别有机密,他这么口无遮掩一喊,恐怕坏事,到时候他恐有性命之虞啊!

    果不其然,清冷而带着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你认得我,还是说,这点香馆中许多人都认得我?”

    “应……应当只有我一人。”师玉如实相告,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连忙改口,“公主,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只是可能小人人微言轻,所知不能面面俱到,只能将所知一一道来,小人以为,可能馆中还有一人晓得公主身份,只不过小人实在不知道那位贵人是谁。”

    永清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有一丝犹豫。

    师玉一张清秀的脸如死人般灰白,他只听见自己心脏像一块冰一样在肺腑砸动。

    “你莫逼迫他了,你又不似欧阳野常来这种地方,即便有意安插人在你身边,你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来的那么巧的安排?”

    懒散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师玉忍不住抬头,感激地望了过去,只见一位锦衣公子,长眉秀鬓,隐隐有些雌雄莫辨的风致。饶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男女的师玉,一时也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装。

    性命攸关,他连声附和:“是啊是啊,小人在这楼中实在不出挑,连图册里也排不上前头,得不了馆主的推荐,怎会是刻意接近公主!”

    其实此时若他拎得清,应当绝口不提刻意接近一说,不然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反而会被加重怀疑。

    想来他也是身世可怜才入了这种地方,摊上这种和皇家有关的事,自是吓得魂飞魄散,口不择言。

    永清思忖片刻,轻声慢语地问他:“那人是谁?何等模样,可还记得?”

    师玉连忙答道:“那人瞧着是极似个公子王孙,生得不俗,衣冠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