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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大汉将燃烧的火把举到荀镜脸侧,火焰险些灼到他的头发。

    荀镜一听这个“苟”字,五官便在火光的映照下痛苦地狰狞起来:“那不是苟,那是……”

    永清及时打断他:“咳咳——这火把的黑烟真是太呛人了。”

    荀镜性子虽直,也是聪明人,很快转过弯来了。

    永清不能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他也最好莫要泄了自己的颍川荀氏的底。

    华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荀镜的脸,这小子亦是细皮嫩肉,一看也是仕宦人家自幼养尊处优长大的,想起蜀陇两地饿殍遍野,都邑之中流民食不果腹,活得如同阴沟老鼠,乡野之外农人衣食树皮,又被赋税徭役折磨,偏偏还有这些好命的人,衣冠楚楚,说起话来亦是正气凛然,仿佛深以为是,气不打一处来。

    华虚冷笑道:“肉食者鄙,又岂有远见!我看你与狗彘也没什么区别!”

    眼见这干人等,马上就要对荀镜动手,永清立刻道:“惟明,你还在倔什么,难不成还要替他们瞒着不成?”

    “他们?他们是谁!”华虚立刻警觉,质问永清。

    “真人不知,我这位兄长实有苦衷,他心中徘徊纠结,在仁义与忠孝之间几度摇摆,”永清努力挣扎到荀镜身边,侧耳悄声道,“随便说说啊,你比我同顾先生更相熟,他那篇文章,我且能默出来,你荀惟明也抄一抄吧!”

    荀镜果断拒绝:“不可,我怎能随意挪用顾兄的东西,能何况是抄!”

    “嘀嘀咕咕些什么!是不是在对口供!”一把火炬霍然将他们二人分开,那道灼热的橙红险些烫到永清的脸颊,即便未曾擦到,火焰的温度也让她脸上刀割一般的疼,永清不由得“嘶”了一声。

    听到这声,荀镜脸色一变:“你们妄称改换天命,替天行道,所行之道便是为难一弱女子?我即便真要反了燕室,也不屑与尔等为伍!”

    “哦?你还真是个读书人,”华虚又翻了一同先前从荀镜身上搜下来的物什,一卷名儒新刻的《尔雅》,一方新墨,两管新毫,冷眼一眯,“那你说的话倒是几分实在。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但凡认得字的人,有几个不想反的?只不过有人是口上反,还想争得皇帝高看,沽名钓誉罢了。剩下那些,书生造反,十年不成。那你说说看,燕帝为何当反?”

    荀镜神色一豫,作为先前在王田案中口诛笔伐,冲锋陷阵的他,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在太学清谈之时激浊扬清,痛斥时政之弊,但他再看不过皇帝的所作所为,也不曾想过要效力于另一个政权。

    良久,他想起了因着一篇文章而被贬谪,诬为叛贼的顾预,声音倏然低落了下去:“那便是,任人不察,全以门第取士,许多布衣之才却因没有门路引荐,又不肯向州郡长吏阿谀曲媚,散落乡野。两京对立,人才选举亦各有疏。朝京尽是世代公卿天下,西京则因滥用宦官更甚于温熹之年。俗谚皆呼:‘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他说罢,华虚却“呸”了一声:“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说的冠冕堂皇,却也跟那些自诩清流的士林一般,不过是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觉得皇帝给你分的羹不均罢了!你到底是什么来路,要真是乡间不得志的读书人,也起码晓得人间疾苦。”

    荀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