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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长歌思忖一瞬,想来此地便是永清幼年时学业所在的书斋,李功既曾为其师,如今多少有些触景生情。

    他的指腹摩挲着那卷文简上题名的三个字:“想来《邓析子》也曾是李长史授业篇目了。”

    “长史擅专法家,”永清慢慢回忆,“但他却不会教我们帝王权术一类的。他说,君臣无休止地猜疑相耗,在王朝繁荣兴盛之初尚不显弊端,只是渐渐积病,到以后便会病入沉疴,积重难返。内耗的术或许能为个人带来煊赫权势,但过于依赖,以至于人人竞相效仿,却会捣毁国之根基。底下的权臣固然会利用此道,但天下予一人的帝王,却不可以和臣子一同混迹其中。‘无厚’,才是最值得学的东西。”

    天下予一人?

    蘧皇后无子,蘧家就把本应该教给太子的东西全安排给了永清?

    “你们?”许长歌有些惊讶,“难道这样的授课,李长史竟不是只对公主一人?”

    永清摇头:“不是。雾月是我的伴读,自然是要同我一起上课的。”

    她的眼底倏然流露出无限的寂寞:“还有苏苏。苏苏虽常说着她不爱学习经文,只想好好狐假虎威,在宫里享福,可每回上课,她皆陪在一旁……腹中文墨,怎么说都比那欧阳野强多了。真是……真是好亏。如今她去了那巴山楚水凄凉之地,听说那边皆是蛮夷,她这样一个人也显得知礼识文了,只怕越好性越要受欺负……”

    许长歌目光一沉:“只恨那欧阳野实在好命,明明逆罪戴身,偏时局造化皆让他逃过一劫,竟还能要挟朝廷。”

    最可恨的是,让永清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永清倏然发现,他如今的眼神实在有一些冷得可怕。

    以往许长歌的鄙薄厌恶,皆似湖中寒冰一般,只是疏离地隔绝,不想让所厌之人靠近。

    如今其中寒芒却似刀刃一般,仿佛已在筹谋如何让那人喉间一尝其中滋味。

    “……但他应该会对苏苏挺好的。”永清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诚恳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要为欧阳野辩解,但隐约的直觉让她觉得,许长歌对欧阳野的恨意有一些危险。

    手背骤然覆上一只微微发凉的手,仿佛一块阴冷的玉,他不由得心疼握住:“怎么这般凉?公主要不还是回暖和的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