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伴随着皇帝掀开帷幔,里头溽热的气流也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血腥被压在焚烧的香草之下,兰芝椒叶的清香也裹挟上了微甜腥气,又在房中闷闷许久,说不出的怪异。

    赵昭仪叫喊仍未停歇,只是不再似方才那声般尖利狂躁、声嘶力竭,如今弱上了许多,隔着帷帘而来,似一株风雨中的菟丝花,低低起伏,隐隐透出娇弱可怜来。

    “陛下……妾身好痛……从来没有这般痛过……”还夹杂着引人心弦的啜泣,“妾身怕是将不久人世了,只望陛下千秋无极,妾身将在泉下为陛下临日则祷,子夜而歌……”

    赵昭仪实在娇媚,这句话似花瓣凋落,满是风雨摧残后的哀柔,永清甚至亦心中泛起一丝歉疚。

    皇帝早就心疼不已,更为这番“遗言”红了眼眶,他抱紧了赵昭仪:“朕不许你死!太医呢!太医!赵昭仪与皇嗣若是有恙,朕要你们陪葬!”

    皇帝即便行事荒唐,也从来没说过这般暴虐的话,帘外侍候,与稳婆接应的医女俱是抖如筛糠。

    赵夫人又痛苦呻吟了两声,极为通情达理,虚弱地为医女们辩解:“妾身……请陛下切勿迁怒太医,是妾福薄,无分久侍陛下身边,若有来世,妾当作一只青鸟,为陛下引路仙山,以求长生万年……咳咳……”

    皇帝已是泪落满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别说了,鸾儿,朕不要长生万年,朕只要,你活着。”

    于此生离死别般的时刻,连太医也不敢出言妄语,却不料愈发踩中雷池,皇帝扭头向侍立一旁的裴医令吼道:“不过是摔了一跤,还是摔在汤池里,怎会疼成这样?!”

    裴医令许久不曾承受天威,年近七十的心脏差点停拍,他嘴唇一白,还是据实以告:“回禀陛下,汤池仅深三尺,不足以减轻昭仪所受撞击,且昭仪怀胎已近足月,如今是要分娩了……据稳婆相告,胎儿已入骨盆,还请陛下速速离开血腥之地。”

    赵昭仪气若游丝地喊疼,断断续续,一线风筝般飘摇,随时要随风而去。

    皇帝大怒:“朕问你的是为何她会这般疼!是否有性命之虞!”

    裴医令有些迷惑地皱起眉,他微微侧了侧头。

    永清目光捉见了这一幕。

    隔着垂帘,裴医令回答道:“陛下,女子分娩俱是剧痛难忍,尤以头胎为甚,但昭仪并未大量见红,又已生育过常乐公主,羊水也是清澈的,恐怕只是尚未到瓜熟蒂落之日,如今仓促分娩,心中未曾预感,又遭惊吓,故而觉得疼痛。”

    永清回味了一下裴医令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