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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内侍便是了然的神情,自昭帝以后,侍中再不得长宿宫禁,但今朝这位许侍中,与天子情同父子,皇帝特别恩许,深夜留宫是常有的事。

    “可否劳烦中贵人将帷帽还与我?”

    小内侍递上,但面色仍有些震惊:“这……”这不是女式的么?

    “这位,是何内侍?”他目光落到中间的皂衣宦者身上,若有所思道,“何内侍之前在燕阙郊外办差,如今倒是缠上了麻烦。”

    何忠勉强一笑:“侍中是听说什么了?都是子虚乌有,都是刁民闹事,咱家都是为了陛下。”

    许长歌颔首:“我省得。”

    谈话寒暄渐渐从息止了。

    永清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重归黑暗的夜。

    这时,他又提灯近身,见她一言不发,问:“公主又不记得臣了?”

    又不记得?

    潇湘竹下提灯而立的男子高挑清俊,一时不知他似青竹闲暇清逸,还是青竹似他容止风流。

    他都生成这样了,很难叫人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永清将赤舄挡在身前,以抵抗他过度的靠近,“方才我自己也可应付,不必侍中费心。”

    许长歌眉间笑意淡淡:“公主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在找你么?”不待她答,他便续道,“黄门署所有人。公主要靠这双响履跑回公主府,恐怕拐出这个院子,就会被发现了。朱雀门的事,臣已听闻。公主不愿给陛下认错,想着隔了一夜,陛下顾忌皇后娘娘,就不会再找您的麻烦。可是现在您要是被陛下捉住,岂非正撞他雷霆盛怒之上?”

    她如稚劣顽童一时兴起的玩闹,被旁观说破,有些羞恼。

    但想必许长歌不是来拿她的。

    董夫人的话倏然又在脑海响起,她深深屏息,两弯远山眉微微蹙起,便笼着忧云愁雾,真作了一派无可奈何的哀婉:“侍中帮我。”

    但在许长歌看来,她分明双眉含恨,颇有忍辱的意思,就连求人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是十分笃定他必定接受,没有一点低声下气。

    “臣能为公主效劳,十分荣幸。”他目光灼灼,“可公主用什么酬谢臣?”

    永清避开他的目光。

    许长歌要什么呢?

    他已是皇帝的宠臣。论名,他是忠烈之后,论禄,他已经官拜二千石。若论权势,中朝官是三公九卿必经之路,他已是在位极人臣的半道上了。

    不如换一个思路,想想她有什么。

    “我可以给侍中……”她开口,却犹豫。永清公主的许诺大多过于贵重。她舍不得。

    许长歌很想盖住她的眼睛。

    她不停思索着怎么敷衍他,却不知灯晕之下,她明眸里横波婉转,一浪一浪地向他拍来,直教他心猿意马,比起方才刻意地、笨拙地示好,这无意间的姝色,让他几近束手就擒。

    幸好他今日宴上没有饮酒。

    许长歌深知再这般地对峙,他必然溃败,出声道:“臣,只要公主记起来。”

    “侍中这般说话,仿佛我曾失忆一般。”永清只觉匪夷所思,“我要记起来什么?”

    “一件对臣而言,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