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十六章(1)

  临终前杀死一大批人

  太子朱标去世

  朱元璋正站在屏风前,秉烛看着那些纸条,看了一会儿回到案前,拿起笔再写纸条:

  “黄河决口,陈州十一县赈灾。”

  “下诏军士以十分之七屯田。”

  “遣内官赴陕,以茶易马。”

  最后写上一张“将黄册发六部阅。”写完后,他随手翻了翻刚刚送上来的全国赋税黄册,上写:全国一千零六十八万四千四百三十五户,丁口五千六百七十七万四千五百六十一人,这是洪武朝的最新统计。

  突然外面响起重重的脚步声,朱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来:“父皇,太子他……”一边说一边已下来眼泪。

  朱元璋手中的笔落地了,他摇晃了几下,问:“他,他走了?”

  朱棣迸着哭声说:“是,亥时殁的。”

  朱元璋喃喃地说了句:“这不是天丧朕吗?”忽然双手抱头,号啕大哭起来。这是洪武二十五年夏四月丙子(公元1392年5月25日)。

  京官正陆续前来吊丧,在哀乐和僧众的一片念经声中,个个麻衫麻履在灵前跪拜,太子妃常娥及太孙朱允炆等在守灵。

  蓝玉也来上香哭灵。他看见了朱棣,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们来到灵堂外面的小憩处。

  蓝玉和朱棣站着,一人端了一盏茶。蓝玉说,老年丧子,是人生最大不幸了。朱棣说:“可不是,父皇这几天天天哭,明显比以前衰老了。”蓝玉问他立太子的事是否议过。

  朱棣说:“现在哪顾得上。”

  蓝玉悄声说:“谁都知道,秦王、晋王无德无行,若不是太子和皇后护着,早废了。皇上经常说,只有你燕王威猛、干练,酷似他的风格、作为。你自己不好说,我可以邀集若干老臣,上一个奏疏,请皇上立你为太子,如何?”

  朱棣大吃一惊。他首先疑心是朱元璋或者太孙朱允炆指使他来试探的。朱元璋虽然器重朱棣,却不希望他夺位篡权,这一点朱棣再清楚不过了。为了一点小事,朱元璋曾对他起过疑心,甚至幽禁过他,他岂能轻易吐露心声?

  朱棣说:“你怎么说这话!我上有哥哥,下有侄子,你不知道嫡长子继承制吗?切莫再多言!”说毕急匆匆走了。

  蓝玉心里骂道,假正经,你心里怎么想的,谁不知道。

  太子一亡,立刻显出立新储君的急迫了,不等朱元璋着急,已有几十个大臣上奏折请求速议了。朱元璋不得不一边承受着丧子之痛,一边在华盖殿问计于群臣。

  汤和出班奏道:“国不可一日无储,是该立太子的时候了,请圣裁。”朱元璋显得很憔悴,坐在龙椅里人也显得瘦了一圈。他说:“朕颇费思量,各位爱卿以为立谁为好?”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出声。更多的人在揣度皇上的心思,朱元璋很可能在太子病笃的时候就考虑到后事了,到底谁是他心目中的人选呢?

  见众人都缄口不语,朱元璋问:“怕什么?为什么不敢直言?刘三吾,你先说,你是以直言出名的。”

  刘三吾便出班奏道:“回皇上,关于立嗣,大臣们并非没有主意,只是顾及到陛下,怕说出来与陛下所想相左,因此不敢说。”

  朱元璋说:“有这事?那你坦坦翁说说,谁是朕心目中的皇储?”

  “燕王。”刘三吾快人快语地说出来。

  朱元璋听到大臣们在低声议论,交头接耳,便环视一周后,语调平和地问:“燕王怎么样?可孚众望?”众人都避开朱元璋的目光不出声,不出声便是反对,朱元璋明白。

  朱元璋说:“朕并没割你们舌头啊!平日私下里长舌妇一般,这时候倒哑了。”蓝玉以为这是邀宠良机,抢先出班奏道:“臣以为燕王伟仪,有雄才大略,有当今皇上之风,堪立为太子。”

  他的话引起了更多的议论,嗡嗡声四起。

  朱元璋说:“这很奇怪呀!你是太子妃的舅舅,你能不愿让允炆立为太孙吗?你是在猜度朕的心思讨朕喜欢?”

  蓝玉说:“从情上讲,臣与允炆更近,可从理上讲,觉得还是立燕王为宜,这是从社稷考虑的,岂敢有私?”

  朱元璋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使蓝玉颇为得意。

  刘三吾突然大声说:“不可,万万不可。”

  所有的人似乎为之一震,全都抬头看他。朱元璋说:“你有何主张?”刘三吾说,皇孙世嫡承统,这是礼制所定,岂能随心所欲更改?

  朱元璋脸上颇有不悦之色,说:“社稷不幸,太子突然亡故,朕并不是不知礼法,但太子的儿子允炆太年轻,不谙事,还是立一个文武兼备的皇子为好,可安天下、造福于民。坦坦翁既知朕的心思,却又违朕意,是何道理?”

  刘三吾说,皇孙已成年,不是幼童,古往今来,两岁、三岁登极的帝王也不少见,没听说一定要找个大的。皇孙又是太子正妃所生,嫡孙承继大统,古今通理,如果立燕王为太子,那把秦王、晋王置于何地?不是废长立幼吗?这是隐患,皇家大忌,他劝皇上不可不三思。

  朱元璋说:“坦坦翁到底是坦坦翁。朕已醒悟过来,就立允炆为皇太孙吧。”大家没想到朱元璋转得这么快。但总是合了礼仪,避免了非议,于是山呼万岁,齐颂皇上英明。

  汤和也说:“这是社稷万民之福。”朱元璋斥道:“方才你们这些话都哪去了!”众卿虽不敢搭言,一场危机总算过去了。好多人才知道,这才是朱元璋本意,最窝囊的是蓝玉,拍马拍到马蹄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