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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一段时间里,白翌辰都没能接受从地府下岗这个事实,或许这话是从老然嘴里讲出来的,有些不太可信.

    “至少也该是个有点头面的人来告诉我吧”

    他喃喃道,一有功夫就试着摩擦手指,打出一串脆响,就像两个多月前,初次获得斩妖剑的时候,边自修边玩耍时那样。

    “我不是阴差了或许,从一开始,也不曾是过”

    他的心情却只有微微的失落,并没有多少憎恨。

    该去恨谁呢?城隍吗?穷奇吗?赵一凯吗?

    自己曾经的另一半,那个一直被称为哥哥的东西吗?

    算了。

    他摇摇头,将这些困扰得头痛的思绪统统赶跑掉。

    至少自己是活下来了。

    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们也活下来了。

    足够了。

    白翌辰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原本需要打两个月的石膏板,才两周多一点就拿掉了,这一度令他感到自己的阴差之体依然发挥着它超于常人的效果。

    十一长假都是在医院中度过的,白翌辰借着养伤的时候还不忘帮着照顾下墨重九。

    此时的墨重九也恢复了意识,只是身体虚弱得很。这位别扭的大叔见到白翌辰时,并没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表现出特别的亲热,或者历经生死后的感叹模样。反而是皱了下眉头,满脸嫌弃神色分明就在说:“哟,怎么还没死呢?”

    连之前那敷衍的笑容都懒得露出来。

    白翌辰的积极性顿时打消了一大半,看来墨重九这死硬性子是改不过来了。他也不多计较,只是边做些力所能及的护理,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了。当然,关于方琳月的部分,他小心的挑着字眼一带而过,尽量简洁的讲清楚,墨叔的面色实在不善,白翌辰真怕他承受不住打击,或者再度暴走什么的,那自己可吃罪不起。

    然而墨重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感情起伏,始终漠然的听他讲着。末了,墨重九点点头,幽幽叹了一声:“命啊恶有恶报。”

    白翌辰不知道这个“恶有恶报”到底是在说谁,似乎说谁都行,但似乎用在谁身上又都太委屈了些。

    可,如果是用在方琳月身上那清冷自傲又很贤惠温柔的女人,又怎么能用“恶”来形容呢?

    他却不敢问。

    墨重九将脸侧向窗口,他那副茶色眼镜早不知丢在哪里了,白翌辰难得可以看清他的眼睛。那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依然凌厉而充满蔑视,但是转向窗边的瞬间,却笼罩上了深深的阴霾。

    “那个”沉默良久,白翌辰终于开口,“嗯”

    “吞吞吐吐干什么,有话就说。”

    墨重九不耐烦道。

    “嗯,不管怎么说我、我都该谢谢您我还没谢过呢。”

    白翌辰喃喃道,他看到墨重九从新望过来,他深邃的眸中映出自己的身影,难得显出几分清澈。

    “哼,自作多情,我这么做都是为自己落个舒心罢了,谁管你是死是活?”

    他鼻孔中哼了一声,眼睛撇向别处,傲慢说着。

    白翌辰就算再憋着感恩戴德的心意,被他这一句也是打击的烟消云散,只剩一口恶气憋在喉咙里。

    见他气得涨红了脸,墨重九的脸上反倒浮现出一丝笑容,有几分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似的,却也难得的带了些许令人感到温暖的神情。

    “哟,小辰也在这里呢?”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古爷爷!”

    白翌辰的惊喜的回头望去,然而面前所站的,竟是一位头发雪白的老人。他虽然看起来精神矍铄,身量蛮高的,却微微有些驼背,正步履微蹒跚的走了进来。只见那皱纹如同刀刻般的手拄着拐杖,指尖向外扭曲,如同枯树般。

    杜然也跟在老人后面,小心的搀扶着。

    这令白翌辰感到不知所措,老人抬起脸,虽然因为上了年岁,皮肤上皱纹叠累,然而那双眼睛望向他时,带着熟悉的光彩与笑容,他这才微微缓过神来。

    “古爷爷是您?”

    “哈,这就不认得了?”

    来人正是赵纹古,不知为何,他竟然难得的显现出原本的样貌来,白翌辰虽然见过他衰老的样子,但都不如这次显得严重。

    要知道这几十年来,他一直都是保持着中年的姿态,哄骗的周围人都把他当个老神仙看。

    墨重九听到声音,忽然转动身子面对了他们,因为动作太大,把床都砸得砰的一响。

    他的右肩上本来就缺了一大块皮肉,现在连着脖子一起裹满纱布,这令他转头的动作非常艰难。然而此刻,他却有这种神经质的反应,令在场人都吓了一跳。

    “重九,我来看你了。”

    赵纹古微笑着说道。

    墨重九的脸上抽动了一下,白翌辰看到他露出一个很古怪的表情,说不上是傲慢不屑,还是想展现曾经的职业假笑。

    他这才想起来,这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墨叔面对古爷爷呢

    不知怎么,墨重九的表情快速恢复平静,并且直接变冷到零下摄氏n度,冷的令人胆寒。白翌辰竟然有几分紧张,他不禁挪到赵纹古身后,识趣的跟老然远远站开。

    “哟,赵老爷子,好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硬朗!”

    墨重九终于开口,竟然直接是满带着挑衅。

    “是啊,有段日子没见了,你气色也不错。”

    赵纹古温和的笑着,坐在床边,拄着拐杖歪头看着他,这明显过头的客套听到耳朵里也蛮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