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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孝女再睁开眼时,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地狱。但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正躺在舍得阁的地面上。抬起酸疼的手,艰难的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坐着望向在榻上歪着的曼娘开口道:“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死?你还欠着债,我怎么能让你死?况且,有些事情是至死不休的。死,并不是解脱。”曼娘也没有去看白孝女,只是低头看着手中一朵红色的彼岸花说道。

    白孝女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原本应该有着十字伤口的地方却露出完好无损的皮肤,不见一点伤痕和血迹。要不是胸前衣服上有划破的十字痕迹,她都要以为自己与藤原家衡的同归于尽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这便是‘如眉’的神奇所在。”

    静静躺在白孝女身旁的“如眉”像是回应似的“叮”了一声。白孝女伸手握住刀柄,心下了然:这刀竟然有非同凡响的能力,可以隔着自己给藤原家衡造成致命伤。一想到藤原家衡,白孝女的心中略有黯然。但很快就压下了这感觉,抬头对曼娘道:

    “您要的代价,拿走吧。”

    “好。”曼娘应了声,手指轻弹,那朵彼岸花微微颤了颤,就飘飘然的落到她身后的墙上,和那一片花海融为一体。白孝女看着那朵融进了花海中的花莫名的一阵恍惚。

    曼娘走到白孝女的身后,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后者的后背上,手指从脖子后凸起的骨头,沿着脊梁骨缓缓地划到腰眼处略略用力才停止。一股寒意从曼娘的指尖穿过皮肉,刺入白孝女的骨髓。曼娘从身后微微靠近白孝女的耳朵,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要你的这段脊梁骨。”

    一语毕,指尖下的身体骤然紧绷。

    但很快,白孝女轻呼出一口气,黯然道:“动手吧。”

    一旁的花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取了脊梁骨,她不就死了吗?”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曼娘此刻正目露寒光的看着她,用听不出悲喜的声音说道:“你在怀疑我?我说要脊梁骨就绝不会要她的命。”

    花月知道曼娘的脾气,只得低头认错。曼娘也不再看她,转头看向白孝女的后背。一言不发的抬起手,五指并拢成掌,自指尖缓缓插进白孝女的后背。同时白孝女的身体也骤然紧绷起来。

    曼娘的手指已经慢慢地全部没入白孝女的皮肉,但预想中的流血场面并没有发生。白孝女的面色苍白起来,咬着牙,硬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花月见此轻呼了一声,随即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着曼娘的动作,会让她有种被从自己身上抽走脊梁骨的错觉。她甚至似乎听见骨骼移动的咔咔声,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在隐隐作痛,冷汗也不受控制的流下。

    曼娘的手在触碰到白孝女的骨头时立刻握住。她的这一动作显然给白孝女带来了极大的痛苦。豆大的汗珠开始从白孝女的额头上滚落,她眉头紧拧,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手背上青筋暴起,混着未干的血迹,丑陋而可怕。然而曼娘依然不管不顾,将手中握住的脊梁骨向外拽出。曼娘苍白的手渐渐从白孝女的后背中抽出。指缝间隐约露出惨白色的骨头,大概就是白孝女的脊梁骨。

    此时的白孝女不禁疼得闷哼一声,汗水滚滚落下,纷纷砸到地面上。她紧咬着牙关,有鲜血从唇边慢慢流出,沿着肌肉紧绷的下巴流向脖颈。原本攥在手中的衣角也被捏烂,只好把手指插在地面上。

    花月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颤抖着想要迈腿离开,想要逃离这儿。实际上,她并非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残忍血腥的场面,甚至更加残忍血腥的场面也看见过。但此时此刻,她却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里。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痛苦紧紧地抓住她的心。看着面无表情的曼娘,看着几欲昏死的白孝女,她的恐惧愈发增大——不,那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种莫名的心痛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心痛的感觉?我是在为谁而痛?

    她的脚不由自主的想要挪动。但她企图离开的意图却立刻被曼娘看出来,并被后者的眼神生生的止住。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威压让花月无力抵抗。事实上,往日她也曾经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下悄悄地离开,而曼娘也没有阻止过。但今日,曼娘的反应却是明明白白的不想让她离开,对于曼娘的反常,莫离也有些疑惑,大大的金绿色猫眼中透露出疑惑,却也没有傻到直接去问曼娘。

    花月不敢逃亦不敢去看,只是低着头,双手抓住衣摆,死死地攥成拳。连指甲刺入皮肤流下血也浑然不知疼痛。

    饶是白孝女终日在生死边缘行走,受伤亦如家常便饭,但也无法承受这抽骨之痛,终是忍受不住昏死过去。倒地时“嘭”的一声也惊醒了失神的花月。花月如梦初醒,浑身冷汗,还不知是应该先把软软瘫在地上白孝女扶起来还是先帮她止血。但此时曼娘却已经反手变出了另一截脊梁骨,而先前从白孝女身上取出的脊梁骨则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曼娘将手中的这截脊梁骨沿着白孝女背上的伤口处轻轻推入,只听得“咔”的一声,那截脊梁骨就和白孝女本身的骨头接上了。随后曼娘就脚步虚浮地折回榻上歇着。

    而一旁守候多时的白发老者则匆匆的走到白孝女的身后,从袖中掏出药膏涂在她背上被曼娘取出脊梁骨的长长的伤口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白发老者又给她灌进了小半瓶药液,而后看着伤口点点头,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对一旁焦急看着的花月道:“有我死不了在,她就死不了。想死都死不了。”

    花月见此也算是略略放下了心。再抬头看向美人榻的地方,却发现曼娘不知何时就没了身影,只好自作主张和死不了一起把白孝女扶到自己的房中照顾。好在白孝女只是昏睡,并无生命之忧,这一夜,倒也算安稳的度过。

    花月次日一早来到大厅中候着,就看见厅中虚空处悬放着昨夜白孝女“舍弃”的脊梁骨。

    那截悬浮在空中的脊梁骨不知从何时就被一团赤红的火焰包围着。那截脊梁骨竟然在火中发出呜呜声,上蹿下跳,挣扎着想要逃离火焰。但无论怎么逃,都是会被那团火焰紧紧地包围住。

    曼娘看着火球中的已经被烤的渐渐发黑的骨头,嘴角挂着冷笑道:

    “都是老相识了,你又何必逃呢?”

    那骨头似是听懂了这句话,竟然停止了挣扎,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在火焰中渐渐变成了一把纯黑色的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