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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空荡荡的酒馆,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少女似乎在很愉快地拖着地——尽管她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也能够稍许读出她的心思了。

这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感知变得敏锐了,还是因为她向自己敞开心扉了呢——哪怕只是些许?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少女那张娇小而冰冷的面容,以及鼻梁上那副镜框对她而言太大的眼镜和那银白如雪峰之巅的长发——优雅、美丽,但他却可以断定对方本人一定对这头银发颇为苦恼甚至是憎恨;毕竟,这是她受到诅咒的象征。

他老了,很快就要死了。而且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死亡的黑暗在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那就像是混沌;缓慢、冰冷而粘稠的包裹住他的身躯,然后将他拉扯向黑暗的深处。

“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呢?”

他轻轻触碰着自己黯淡的银灰色头发。一缕头发垂挂下来,像是帘子般挡在他的眼前;他有些不耐烦地将其拂开,而这一举动令他脑袋上本就稀少的头发又少了几根。

他望着躺在自己的掌心里的一小撮头发,心烦意乱地想起了混杂着山石的即将融化的雪原模样——那种黯淡的白色中掺杂着同样毫无生机的黑灰色,像极了这几根头发以及他头上那些的颜色。

这正是他的生命所剩无几的又一证明。

直到身边的少女向他投来有些担忧的目光时,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发呆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于是他赶忙将手中的头发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熟练地摆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擦着柜台前的玻璃杯。

他有预感,在这苦难生命的尽头,一定会有什么人来迎接自己。因此他忍耐着,强装无事地等待着。

直到那个象征自己的终结之人出现。

门口响起熟悉的木板相互摩擦的声音——那是店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微微地抬起头,望见一个在他设想之内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到心脏在瞬间漏跳了几拍。

“最后果然还是你们来迎接我。”他试着咽下一口唾沫,但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的嗓子做不到。于是他便重新低下头,强装镇定地擦拭着手中险些摔在地上的玻璃杯:“我就猜到是这个样子,我这辈子跟混沌就是有着这样的不解之缘。”

门口的那人身披几乎碎成一缕一缕的斗篷,在那之下包裹着像是被火焰烧灼过般的焦黑扭曲的全身铠。他冷冷地抬起头,让店里的两人都看见那只在风帽和面罩下闪着金红色光芒的独眼。

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似乎在以此警告他人自己随时都能抽出武器。当他从因恐惧而动弹不得的少女身旁经过时,两人都清楚地瞥见了从铠甲缝隙间飘出的暗红火星和风袍下一闪而过的微弱火光。

这个人,是“厄兆”。

包裹着焦黑扭曲铠甲的破烂风袍,身体承受着微火燃烧而向外冒出火星,金红色的独眼以及跟铠甲一样变形的武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与这副传说中的描述更贴近了。毫无疑问,他就是象征着混沌即将到来之人,灾厄的先锋、混沌的使者还有最常见的叫法——

“厄兆”。

站在吧台前的男人感觉自己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于是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杯子,以防止玻璃杯落在地上摔成碎片——当然他现在并不在乎这个玻璃杯完整与否,他只是无法想象对方听到这样突然的破碎声会作何反应。

“厄兆”缓缓地从鞘中抽出那把焦黑的长剑——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一动不动地垂在身侧。他在距离吧台不远的地方站住脚,用那只金红色的独眼仔细打量着男人。

“请不要……”少女刚刚开口便被那只金红色的独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声音立即变得细不可闻了起来:“在酒馆里……”

“我是老威廉。”男人终于咽下了那口唾沫,他抬起头,像是故事中坦然面对自己死亡的英雄般挺起胸膛:“那是我的养女,请不要伤害她。”

“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