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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凤这话一说,原本心里不愿意的众人不由迟疑起来。

    李纨来回看看,抿了抿嘴,抢先出声附和:“郡主和凤丫头虑的很是!

    “咱们这些年与祖籍那边联系不多,没什么情谊。

    “去年咱们家还好好的,听说珍大嫂子回去都受了好多气,何况是咱家如今这样?

    “守好了规矩,让人挑不出来差错,才是最要紧的。”

    邢夫人和宝玉再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妥协。

    邢夫人开口:“既如此,都听郡主安排。”

    林黛玉便看了小红一眼。

    小红会意,低头出去找人传话买东西。

    那这会子就可以开了棺,让林黛玉看了老太太最后一眼,也让鸳鸯这个最知老太太心意的丫头重新帮着妆点一二。

    宝玉心里想好了,上前一步,刚要招呼众人一起上前;黛玉却不看他,偏头吩咐:“楚刈,开棺。”

    一直默默无闻、带着两个内侍站在黛玉身后的楚刈躬身答应,三个人一起上前,轻轻松松移开了厚重棺椁的盖子。

    楚刈回头看了黛玉一眼,见她含泪颔首,便伸出手去,要动贾母尸身。

    跟在邢夫人身边的贾琮顿时觉得不妥,皱着眉便要上前,却被邢夫人牢牢牵住了手,不令他动作。

    贾琮委屈地抬头看了邢夫人一眼。

    邢夫人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悄悄告诉他:“是内侍,不算外男,合规矩的。”

    贾琮这才闭上了嘴。

    楚刈在两个小内侍的帮助下,把贾母的尸身抬了出来,放在里间的炕上,然后低头退出房去——知道怕是要给老太太更衣,他们虽是内侍,也不便在侧。

    因是冬日,虽然停灵半月,尸身并未有什么变化。

    白布揭开。

    黛玉含泪跪下,直起身子,吩咐晴雯:“我要伺候外祖母净面,你去端热水、拿干净手巾来。”

    此时只见贾母面容枯槁,眼角眉心,皱纹如刻。一看便知,这是心力交瘁而亡。

    黛玉顿时泪落如雨。

    一时晴雯端了水来,在旁绞好了手巾递给黛玉。

    鸳鸯在旁早哭得死去活来、几乎晕厥,琥珀见状,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鸳鸯昏昏沉沉,待反应过来,要去接手时,黛玉含泪挡开她:

    “一向都是你最得外祖母心意,一会儿还要劳烦你替她老人家梳妆。

    “这净面的差事,左右也是最后一遭,你就莫要跟我抢了。”

    鸳鸯抹着泪抽泣道:“老太太心里疼各位哥儿姐儿,可是家事如此、大局如此,她老人家也是左右为难。

    “夜里多少回,梦魇着,哭醒了,我劝时,都是拉着我的手哭得抬不起头。

    “说都是长辈们造的孽,却让你们受着,说对不起你们……”

    黛玉挪到贾母头边,替她擦拭脸上已经僵浮起来的粉,虽然含泪,却勉强扯了扯嘴角,强做淡定:

    “一代有一代的运道,一代也有一代的糊涂。

    “别说老太太,就是当初国公爷,也未必事事精明、选择全对。

    “便是我们这些人,说起来,也都享过福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罢!”

    李纨听见这话便不由得恼将起来。

    什么叫“享过福”?!

    荣国府是享过了福,如今要遭罪了。

    你林郡主可是从未遭过罪,如今更是要长长久久地在宫里享福。如何说得竟好似吃了多大苦、受了多大委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