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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戛然而止,将两人的前世今朝又封杀在了睁眼的一息之中,指尖细微的颤抖,连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那一滴泪便顺着滑落,悄无声息的从白白莹莹的锁骨处滑落进了衣服中,不见踪迹——

    从遇见她的第一眼,他就怕,又惊又喜,可惊喜之余又是满满的恐惧。他怕如同上一世重蹈覆辙。他那般不择手段,如阴沟的蛆,在这令人作呕的尘世之中起伏,到最后还是逼死了她。一箭直穿心脏呐,但射向她那一刻,他恍若被万箭穿心!

    她释然的一笑,蠕动的嘴唇,费力的扯动了几下,连音都没发出来,血就溢了出来,将胸口的红衣沾了满怀,那嫁衣早已破烂不堪。

    想说的话不知是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孤魂野鬼,不知所在,还是对他。可恨他离得太远,恨意与痛意只将眼睛盛满了。

    如今知晓人还活着,竟不知是过往还是今来,迟迟不敢触碰,兀自的忍着痛意,彻痛的悔意如滂沱大雨直倾而下。

    怕到头来不过大梦一场空,他信了那老道人的胡言乱语,便造成了这场空。

    夜太静了,安静到黑暗凝聚在一起蚕食着他头脑中的清醒与宁静。他按耐住心上伤口裂开突然而起的剧痛,高玮青筋暴起,早已是汗如雨下。

    他看着床上睡眼依旧,无论旁边的心思怎样此起彼伏,心声再吵,心魔嘲哳,可终抵不过手心中的温热,整个身子便像失了骨架一般滑落在床头。

    他握住了冯小怜的手,十指相连,一生相守。他抓住了稻草,也抓住了那道光。

    还来得及,还来及。他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并不是消弭自己一身的罪孽,而是拿起一身的不堪与破碎求个圆满。

    他过去不信佛,毕竟佛没有宽宥他浑身上下的戾气,也没有宽恕他一路走来的弑神侮辱。诸事赐予他的不过是连串的不幸与罪恶。

    后来,信了佛,信了道。因为她死了···

    他替她寻了半颗心都回来,她如今不一样了,她不会是这世间的行尸走肉。他便坐在床边,地龙一直烧着,寒月好不容易露出来一番,来了一走,将清冷的雪覆上了另一番寒凉。

    他也没动过。

    就这样守在床头,像是一个倔强的朝圣者,将手中的圣经奉为圭臬,生怕醒了过来,人便只是个深夜里面自己思之如狂的幻象。

    至少他近些时日每每都会忧心——有一次赤脚便从养心殿跑了出来,让曹德顺急得跟个猴儿似的,忙跟在后面,还以为是因为主子梦游了,不敢做任何干涉,怕伤了惊醒梦中人只会适得其反。亦步亦趋像只呆头鹅跟在后面,嗓子眼提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