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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黑漆漆的一片,偶有蝉鸣鸟叫自耳畔掠过,便再也闻不到任何的声响。

    站在小山村视野最高处俯瞰整个村庄,周边除了地主牛阿水家灯火通明外,便只剩下在附近田野里停放的独特小木楼散发着柔和的暖橘色光芒。

    木楼门前系着几匹宝马,正慢悠悠地用舌头卷起地上鲜嫩的小草咀嚼,享用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马的后面便是木楼的小厨房,只见厨房此刻烟火缭绕,还不时有古怪的味道随风缓缓飘来,虽不刺鼻但味道着实古怪算不得好闻。

    掌厨之人正是李莲花,只见他一手拿着菜谱,目不转睛地盯着菜谱的内容,眉头轻皱,喃喃自语道:“盐少许,少许是多少来着……?”

    他自己也估摸不清少许盐到底是多少的量,干脆凭感觉用勺子颠些许进锅。想了想,总觉得那点盐不够味道,又倒了些进去。

    狐狸精饿了好半天,此刻正围在李莲花脚边等着饭菜出锅。

    他这人做饭和行事风格一般不紧不慢,慢悠悠地把锅盖盖上焖着,转身对脚边的狐狸精细数着白夭夭不是,“你娘就是个没良心的,说好了一起回家做饭,结果转头跑到村头给严夫子看诊把我们爷俩撇在家。”

    “也是,你娘是‘青离医仙’,医者仁心嘛……我们爷俩饿肚子,哪有给严夫子看诊重要?不过……我看那严夫子也司马昭之心,他哪里是看病,分明是觊觎你娘!你娘也是个傻的,这都看不出来人家在装吗?”

    说到村头严夫子,李莲花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斯斯文文、走两步路就要喘好半天的病秧子形象。

    这人长得倒是不差,只不过身体差到令人发指,一步三咳嗽,看得莫说白夭夭心软,换作旁人也会动恻隐之心。

    据说此人是没落贵族庶长子,虽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却因祖上犯错不能入仕,辗转多年才留在萝卜村当私塾先生。

    要问白夭夭是如何识得此人,还得从为贺兰嫣接生说起。当年的白夭夭为了照顾贺兰嫣而短暂留在小山村,意外结识了住在贺兰嫣隔壁的严夫子。

    此人身体极差,自打出生时起便泡在药罐里,为了看病连老婆本都折进去,也是可怜。

    白夭夭这人古道热肠,最最最良善不过,眼看严夫子病得不能下榻,不得出手搭救人家?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借着看诊的由头,两人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

    虽然白夭夭说起这段往事时表情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可李莲花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又说不出个缘由来。

    身体孱弱?久病不愈?

    李莲花怎么看都觉得他在装,今晚他眼巴巴蹲在村头等白夭夭回来,见到人非但欣喜若狂还一蹦三丈高,哪有半分病弱的模样。

    除了医者仁心、看见病人就心软的白夭夭会信严夫子身体孱弱,绝对没人会信,反正他是不信的。

    现下越想越后悔,他堂堂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居然也有被截人的一日,何其荒谬!

    李莲花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就跑到人家严夫子门口咳嗽几声,把白夭夭骗回来。

    狐狸精哪会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肚子空空如也的它一门心思想着吃。它闻着空气中飘来的幽微糊味,连忙朝灶台吠叫了好几声。

    李莲花这才反应过来,即刻将锅盖掀开。

    幸好水尚未烧干,除了卖相不大好看外,也勉强能入口。他幽幽叹气,将锅里的菜盛出来放到狐狸精专用鸡公碗里头,“今晚的晚饭,对付一顿吧。”

    说罢,他优雅地蹲下来,便把碗放到狐狸精脚边,复摸了摸它圆滚滚的小脑袋,自言自语道:“狐狸精啊……你说我要不要跟你娘表明心意呢?”

    狐狸精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吃欢快。

    李莲花也不管狐狸精有没有在听,撑着下巴,眉头轻蹙,表情很是纠结,自言自语起来,“说出来好似对她很不负责,不说又好似对不起自己的心。”

    他顾虑的事情很多,一是碧茶之毒在肺腑中积攒十年已然伤及心脉,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近来更是频频毒发,若非有白夭夭制作的神行丹配合扬州慢压制毒性,他极可能会又瞎又傻。

    这般糟糕的身体,于白夭夭而言无疑是累赘。二来以白夭夭的性子,一旦他有个什么好歹,她定然会不管不顾发了疯似地救他。

    想来想去,维持现状似乎也不错,她若一直把自己当成是昔日的救命恩人、好朋友,至少在他碧茶毒发死去后不会太难过。左右不过是以友人的身份为他哭坟,偶尔替他拔拔坟前草罢了。

    思及此处,李莲花凝着外面黑漆漆的田野景色,不由得长叹一声,“狐狸精啊,你娘什么时候才回来?她不在身边,还怪想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