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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庙

    这日头正旺,太阳高高地挂在上头,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哪怕天气热得要把人融化,却也架不住小山村百姓们上香的热情。

    城隍庙彼时正人声鼎沸,香客来去匆匆,甚是热闹。

    白夭夭从私塾跑出来后,就被李莲花一路拖着进了庙里。

    此处富丽堂皇的装潢,看得叫人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感叹城隍庙香火鼎盛,还是夸赞小山村富庶。

    “怎么突然想来上香?”白夭夭跟在李莲花身后,见他从腰封里摸出两个铜板,递给庙祝,换来三炷香。

    李莲花用火折子点燃香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告诉城隍爷我要娶老婆。”

    白夭夭哼了一声,才不信他的鬼话。

    “你不问问我,要娶谁做老婆吗?”他把头凑过去伏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比起这个,白夭夭更好奇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李莲花,怎会突发奇想要来上香。奈何这人嘴巴比河蚌还严密,他要是不想说的事情,准无法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

    她没好气地抬手,把李莲花的脑袋推远,“不想问!”

    “娶你!”李莲花笑着将点燃的香,放到白夭夭手中,后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朝城隍爷的金身拜了拜。

    “不嫁!”白夭夭觉得好笑,却还是学着他的样子拿着香,对城隍爷虔诚地拜了拜,然后把香插入香炉中。

    她原本以为李莲花只是闲来无事来拜神,走完流程便会离开。没想到,他却从广袖里摸出一串佛珠和一个香囊,小心翼翼地供奉起来。

    李莲花闭目,双手合十,神情虔诚。

    从前他总有很多东西放不下,譬如少师剑、刎颈,以及身为李相夷的,那零星半点的傲骨。

    比起这些东西,在此之前,他更放不下的是这一串佛珠和香囊。佛珠与香囊乃乔婉娩所赠,他亦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了十年。

    其实没什么说不得的,他承认李相夷与乔婉娩的感情来得坦荡,也曾爱得热烈。

    可这份爱早已随当年的诀别信,燃烧殆尽,只于绚烂过后的硝烟,在心里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年少桀骜会失去所爱。

    人总是在不断的挫折中跌跌撞撞成长,李莲花从李相夷过去惨烈的感情中幡然醒悟。他知晓太阳虽耀眼,却也会伤人。他留着佛珠与香囊,就是要提醒自己,莫要再任意妄为,莫要再做那耀眼的太阳。

    是啊,李莲花不想伤了白夭夭,所以他不要做耀眼的太阳。

    十年茫茫,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从前,他确实是这样想。

    但白夭夭出现后,他变了好多好多,变得怕死、怕痛、怕不断地失去。

    他承认很怕自己死后,白夭夭孤苦无依,怕她在漆黑的雨夜里梦回自己,反反复复睡不着,在失去他的梦魇沼泽中痛苦挣扎,怕她日日夜夜伤心难过。

    他也怕自己的桀骜会伤了她,怕自己不经意间把背影留给她,让她苦苦地追着跑。

    白夭夭出现以前,他嘴上说怕死,实际在默默等待凋零,寻找师兄的遗骨曾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动力。

    如今,他变得想多活一会儿,变得越发的贪心。他不仅想要找回师兄的遗体,还想和白夭夭长相厮守。

    李莲花与李相夷总归是不同的,李莲花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白夭夭,学不会李相夷般,装着整个世俗。

    今日,他要彻底和过去的自己挥别。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只爱白夭夭的李莲花,不是年少轻狂的李相夷。

    愿我妻夭夭,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李莲花在心中默念所愿,缓缓睁开双眼。

    再回头时,身旁已经没有了白夭夭的身影。他愣了一下,在周围环顾了一周,都没有找到她,不免有些慌乱。

    又去哪里了?李莲花将佛珠和香囊留在了城隍爷金身座下,急急忙忙地越过上香的人潮,径直走出庙堂。

    不知不觉间,又或者是慌不择路,他竟然找到了城隍庙的后院。

    此处,栽了一棵五百年琼花树,据说是南胤开国皇帝为其爱妻,特地从扬州移栽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