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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居衍来时,周望生最后的一丝精气神也耗尽了,面色青白,瞳孔涣散。

    勉强认出了楚居衍,但也没力气再说句话了。

    楚居衍拍了拍他微微抖动的手,道:“老哥哥,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我都明白。你先去替我趟趟路,我很快就来找你。”

    周望生嘴角动了下,像是在笑。

    他费力抬着眼皮,最后再看了眼屋内的众人。

    映在眼底的都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光晕,他看不清,却很清楚记得每个人的相貌。

    我这一生,身逢乱世,得祖辈荫庇,虽几经流转却安然无恙。后经小人诬陷,家人离散,血脉分离。幸而得遇善人,保全自身,又遇知己。年少成名,恪守家训不敢有违。广收门生,悉心教导以传家学。孙,禹衡,自幼天赋卓绝,心性坚韧,得承衣钵,光耀门楣。

    望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柞于人,可见先人矣。

    ““这雨说下就下,淋了一身。爷爷,我爸呢?一天没见着人。”

    沈卫国捋了把头发上的雨水,进了上房。

    沈老爷子靠坐在炕上,半阖着眼,似睡未睡。

    没得到回答,沈卫国也就作罢了。他拿了茶缸子接了杯热水,刚坐下,老爷子却出声了。

    “慈颜已逝,风雨同悲。”

    沈卫国忙抬头去看老爷子。

    却见他睁着眼,透过窗户望着外面淅沥的雨,似在缅怀又似怅惘。

    沈卫国脑中将大队所有年长的老人都想了一遍。

    可生死之事,也不是年纪说了算。

    他心里正想着,电话铃就响了。

    沈卫国心里一个咯噔,忙伸手去接。

    那边是建强,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爸,周老先生,去世了。”

    周家人按照周望生的意思,本不准备开追悼会,但老先生过世的消息没瞒住,有交情的人家都上门来追悼。最后决定还是办个小型的追悼会。

    建强抽出空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沈卫国愣了愣神,想起周老先生的音容笑貌,心中也是一酸。

    “请宋大夫节哀,建强,你也多提醒你师父和小叔,叫他们注意身体。”

    建强挂了电话。见坐在他手边的凤霞又红着眼眶,拿了帕子给她擦去眼泪。

    “别哭了,等会儿要出去帮师父迎客,他瞧见了心里也难受。”

    凤霞抽了抽鼻子,努力憋住了眼泪。

    两人出去时,沈棠和宋禹衡并肩站在门口,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中山装,胸口戴着一样的白花。

    宋禹衡除了眼中带着些红血丝,面上再看不出异样。

    进来的每个人都跟他们说着“节哀顺变”,宋禹衡只跟着沈棠弯腰,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的场景,来者都理解他的“失礼”,和沈棠略作寒暄后被引进会场。

    追悼会由周明翰主持,小辈讲话的却是沈棠。

    即便在场众人已经心知宋禹衡和沈棠的关系,对此也有些不满。

    听沈棠说明了宋禹衡因悲痛失声不能发言由他作为代替时,亦有人心存微词,但都没在这个场合发作。

    “你们也太没有规矩了。”

    沈棠送了袁家人离开后回来,就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冲着周明翰,指责意味明显。

    沈棠收回视线,在园子里找到了发呆的宋禹衡。

    从周望生去世那天,宋禹衡就失声了,三天了,也不见好。

    “小衡,别坐在石凳上,才下过雨,凉。”

    宋禹衡愣了下才有反应。

    沈棠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捏了下,三伏天,他的手却一片冰凉。

    “这边马上结束,我们等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宋禹衡点了点头,无声应了句好。

    沈棠看他乖巧的样子,越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