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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南昭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拆开上面的火漆,一看之下脸色微微一变,迅速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云焕。看毕也不说话,只是恭恭敬敬将密信撕为碎片,一片片送入口中吞下。按照军中惯例处理完密令,南昭清了清喉咙,抬起眼睛注视着云焕的脸,缓缓握剑:“南昭奉元帅之令,一月内将听从少将一切调遣。”

    从打开那封密信起,云焕的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在同僚脸上,注意着每一丝变化——是的,他也不知道那封密信的内容。持有令符已经可以随心所欲调用空寂城的兵马,巫彭元帅这一封给守将的手谕,难道就是再度重复这个指令?

    “如此,辛苦将军了。”从南昭的脸上他看出了某种变化,然而云焕的语气依旧冷定。

    “还请少将移驾空寂城大营。”南昭抱拳,恭恭敬敬地请求。

    “不必,”云焕却是抬手反对,“我在此处尚有事要办,暂时不便回营——南昭将军听令!”

    “末将听令!”南昭听云焕的声音忽转严厉,立刻单膝下跪。

    “即刻起一个月内,军队不得干预牧民一切行为——无论聚会、游荡、离开村寨均不得约束,更不许盘问。”云焕手持令牌,面无表情地将一项项指令传达下去,“此外,调集所有驻军整装待命,一个月内枕戈待旦,令下即起,不得有延误!”

    “是!”虽然不明白,南昭立刻大声领命。

    “令军队驻防各处关隘,严密监视过往行人,一个月内,这片博古尔大漠只许有人入、不许有人出!”

    “是!”

    一口气下了三道命令,顿了顿,云焕仿佛低头想了一下,声音凝重,抬起手一划:“这片石墓前的旷野,不许任何军队靠近——如果有牧民前来,半途上绝不许拦截。”

    “是!”南昭点头领命。

    云焕吐了一口气,抬手命同僚起来:“南昭将军,回头将这一带布防图送来给我——我这几天就先住这古墓,有什么事立刻来找我。”

    “是。”南昭起身,依然不敢问什么,只是答应着,最后才迟疑补了一句,“饮食器具,需不需要末将备齐了送上?”

    “不用。”云焕摇头,眼睛却瞟向一边几个看得呆了的牧民孩子,嘴角一撇,“这几个曼尔戈部的崽子不能杀,但眼下也不能放——关上一个月再放。”

    “是。”南昭有些诧异,毕竟他知道云焕的脾气,可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还有……以后都不要在这一带杀人逮人,弄得鸡飞狗跳的。”云焕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伸手敲了敲南昭的肩甲,“这不算命令,算我求你帮一个忙而已——怎么样?以前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如今还管用吧?”

    “没问题。”南昭一愣,大笑起来,吩咐士兵们一边待命,等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忍不住用力捶了一拳,“奶奶的,听你前面的语气,唬得人一愣一愣的,还以为你小子五年来变了个人呢!”

    “差不多也算变了个人吧。不变不行啊。”云焕笑,眼睛深处却闪烁着冷光,“哪像你,一个人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兵逍遥,老婆孩子的一堆。”

    “你难道还未娶亲?”南昭却是意外。

    “订了婚事,尚未娶。”说起那门婚事,云焕眉头跳了一下,“巫即家的二房幺女。”

    “巫即?巫即家现在长房疲弱、二房正得势……那不是很好?”南昭虽然多年远驻西域,帝都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一二的,不由抚掌大笑,“你小子有本事啊!巫即那边的女儿漂亮不?可别像我家那位河东狮……”

    “哪想得到那么远。”云焕笑了笑,眉头却是阴郁的,“如果这次我失手,那这门婚事就取消了——帝都很多人想我们云家死,你知道吗?”

    南昭一愣,说不出话来。

    “南昭,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云焕霍然回头,静静注视着同僚的眼睛,“如果你也对我玩什么把戏,我大概就在劫难逃,但是,那之前,令符在我手上,这里一切我说了算。”

    “哪里话!”南昭脸色变了,握剑愤然而起,“我……”

    “先别忙着辩解,”云焕微微笑了起来,忽然抬头,眼光冷而亮,“我把你当朋友才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捅暗刀子——南昭,这些年你为了从空寂城调回帝都,一直在国务大臣巫朗那边走动,没少下功夫啊。”

    一直豪迈爽朗的将军陡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我出伽蓝城之前你便得知了此事吧?”少将看着昔日同僚,唇角的笑却是琢磨不透,“但我此行责任重大,出发之前更不会漏了盘点这里的一切人事。”

    “巫朗大人是在信里隐隐约约提起过这事,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被同僚那样轻言慢语之中的冷意逼得倒吸了一口气,南昭回过神来,忿忿然反驳。

    “我知道你没有。”云焕微笑起来,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然我怎会和你有商有量地坐在这里说话——南昭,你从来不是卖友求荣、会耍手段的人。不然以你的能力,怎会这么些年了还在空寂城驻守。”

    南昭再度退了一步,打量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帝都少将。

    “抱歉,时间紧急,所以我没有耐心和你绕圈子。一上来就把事情说开对大家都好,”云焕用令符轻轻拍击着手心,剑眉下的眼神是冰冷的,然而隐隐有某种悲哀,“南昭,若我此行顺利,回到帝都便会向巫彭大人替你表功,调你回京和家人团聚。”

    “不用了……”南昭陡然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刚刚在手谕里,巫彭元帅令我好好听从少将调遣,我留在帝都的父母家人,他早已令人好好看顾。”

    云焕陡然想起方才巫彭元帅的那份密令,默不作声地吸入一口冷气。原来,那一封密信里写的是这个?是扣押了他的亲人以勒令他不得有异心的警告?

    “哈,哈哈哈……”两人都是片刻沉默,南昭忽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抱拳,踉跄而退,“末将告退了。”

    “南昭。”云焕有些茫然地抬头,想说什么,终归没说。

    南昭看着同僚,嘴角动了动,仿佛也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但凡有事,传令兵会立即驰骋来去禀告。末将在空寂城大营枕戈待旦,随时听从少将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