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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然知道,现在她相当于失去了右臂,平恩侯府不再是她的靠山,想要在这场争斗中胜出,必须另找路。

    不知不觉中,苏韵已经成了苏婉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韵和赵诚从前院回来,碧桃铺好床铺正准备出去,见他们进来,福了福身子,“殿下,娘娘。”

    “这丫头,滑头的很。”

    “是啊。”阿诺附合着,“娘娘更要为八皇子和公主多考虑。”

    赵诚轻点头,碧桃见他们走进去,退出去顺带将门给他们带上。

    “今日去宫中,母后有说什么吗?”

    走了好一段路程,步辇旁的人开口,“这太子殿下分明是中箭,表小姐居然欺瞒娘娘您。”

    苏婉一笑,想到自古以来的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刚才自己的好侄女见自己时的称呼都改了,做得挺到位,就开始表明自己的立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自打她得知苏韵要嫁给赵诚起,她们姑侄之间已经有了嫌隙,也不再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苏韵就知苏婉会问及此事,现在这宫中人人都关心赵诚伤势,估计有人心中期盼赵诚薨。

    “劳烦娘娘担心,殿下旧伤复发,休养多日便可痊愈。”

    上一世她听闻皇上和皇后的意思,更是执意要嫁给沈启书另外的原因就是,不想与自己的姑姑站在对立面。

    可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是遇到相同的问题,有些事情避免不了就不要刻意避着。

    今日进宫遇熟人是一茬接一茬,早前遇到沈启书巡逻,她避开,现在又看到苏婉的步辇。

    她停下脚步站在一侧,苏婉的步辇停在她一旁,“阿韵向娘娘请安。”自从嫁给了赵诚之后,她把一切都分辨的很清楚,她对苏婉请安的称呼自然也变了。

    苏韵昂首阔步从孙窈月身边过。

    “听闻太子受伤,伤势如何?”

    “原来如此,本宫还真以为是中毒,看这宫中的人啊,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太子早些年前打战确实受了不少伤,这要辛苦你多多照顾。”

    看着抬着步辇的人开始往前走,苏韵轻吐口气。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步辇走远,才转身朝出宫的方向去。

    “是,都是阿韵该做的。”

    “走吧!”苏婉道。

    苏婉听着苏韵称呼自己“娘娘”,嘴角勾起浓浓笑容,“起来吧!”

    “谢娘娘。”苏韵站直,抬头看着步辇上的人,苏婉妆容精致,身着的衣裳上绣着鲜艳的牡丹。她微微垂帘,想到日后难免会站在对立面,心中颇有忐忑,从小姑姑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面临这样的处境。

    “没说别的,就叮嘱你养好身体,有些事情能放则放。”

    赵诚没说话,见他朝内屋走去。苏韵眉头一皱,莫非今晚他要在这里住下,昨天营中回来,她也以为他会在这里睡下,到了夜深他说要去处理事情便没回来。

    昨夜他离去让她顿时松口气,今夜……

    苏韵杵在原地,一颗心七上八下。

    “进来宽衣。”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在她身后传来,苏韵心一紧,深吸一口气,暗暗宽慰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宽衣的事情上一世也没替沈启书少做,只不过肌肤之亲却没有过。

    不由得,她心中的伤疤揭起,从她和沈启书新婚开始他们都没有同榻而眠,好在沈启书还算个男人,把床让给他,他睡在一边的美人榻上。

    日日夜夜如此,后来他参军打战屋子里剩下她一人,她已经习惯一人眠,沈启书不在的日子她一个人也没觉得难熬,反而觉得清闲自在,没那么多约束。

    她放慢脚步进去,赵诚双臂张开,等待着她宽衣。

    苏韵走到赵诚身前,这才发现她站在赵诚身边矮了足足一个脑袋,不知不觉中一颗心砰砰乱跳,伸手将他腰间一侧的玉佩取下来,放在一边,又将他佩戴的大带摘下。

    赵诚目光触及到她的头顶上方,青丝秀发,左边发髻上插着一支金步摇,发间散发着淡淡香味,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发间是什么香?”

    突兀的话让苏韵一抬头,正好脑袋撞在他下巴上,疼的赵诚嘶一声,苏韵眉头拧起,十分抱歉,“有没有撞疼?”

    赵诚阴沉一张脸盯着他,不是一般的疼,“别人宽衣是享受,你宽衣是遭罪。”

    苏韵腹诽,谁让你要让我宽衣,府中那么多个丫鬟不使唤,偏偏使唤她。

    这些事情,她不是不愿意做,只是赵诚太给人距离感,以至于在他跟前她放不开,很局促,导致总是出错。

    “我去叫个人来给你宽衣。”

    赵诚脸色更加不好。

    苏韵见赵诚不说话,以为是默许,就准备去找人来。

    “你想叫谁来。”

    苏韵一愣,忽然想起孙窈月说的话,心底有些不痛快。虽说她对赵诚没什么感情,但至少是自己的夫君,任谁听了那些话心底都不痛快。并没察觉赵诚生气,笑道:“当然是找会做的,愿意做的。我可听说愿意往殿下身上凑的人多……”

    “侯爷夫人没有教你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赵诚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

    “倒是说了出嫁后都要听夫君的,可这做不好的事情,会让夫君难受,自然要让熟悉的人来做。殿下,您说对不对?”

    赵诚嘴角一扯,“说得头头是道,还是说服不了我。”再次展开双臂。

    苏韵眉头一皱,硬着头皮上,“我弄不好,不许怪我。”

    “不怪,顶多······”

    赵诚话说一半,苏韵抬头看他,也不见赵诚要往下说,苏韵嘴角一扯,爱说不说,低头继续给他宽衣。

    外面的衣裳退去,只剩下里面白色内衫,她抬头看赵诚,也不见赵诚收手,莫非还要继续脱啊。

    “那······那个,行了吧!”

    赵诚低头,视线落在苏韵红透的脸蛋上,可爱极了,收回了手,走到架子床上坐下,一双深邃的黑眸落在苏韵身上,看的苏韵心底发怵,经历过上一世,她不该怕啊,但不知道怎么的在赵诚面前她心底就是虚虚的。

    “问你。”

    “嗯。”苏韵一头雾水,要问就问啊,莫非他问了,她还敢假装不知道。

    “对赐婚有何看法?”

    苏韵更是摸不着头脑,这话什么意思,她的看法,她又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嫁给他肯定比嫁给沈启书好。

    她要该如何说才好呢!

    官方一点,还是随意一点。

    她瞧着赵诚的脸色,不太友善的样子,那还是中规中矩回答吧!免得又惹他不高兴。

    “我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很庆幸,承蒙皇上和皇后的厚爱才得以嫁给太子殿下。”

    赵诚嘴角一勾,失笑起来,可那笑看的人心底发怵。

    “可我有听说,你欣赏沈启书?”

    苏韵一怔,又是谁在赵诚面前造谣。

    “欣赏是自然的,莫非殿下不欣赏吗?堂堂当朝丞相的儿子,本身仕途一片光明却甘愿从宫中一个守门侍卫做起,身上也没有那些个官宦子弟的恶习,应该很少人都会欣赏。”

    这些话,苏韵说的是心里话,虽说沈启书理不清自己的家务事,但仕途上确实是靠自己慢慢打拼出来的,或许丞相有在沈启书身后出点力,但那上战场带兵打仗立下的汗马功劳的的确确是他自己挣来的。

    赵慎说,别看苏韵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城府深得很,是个狡猾之人。

    现在他算是见识到了,分明她很清楚自己说的欣赏并非此意,偏偏给你说来让你都不忍心再绕回去。

    “的确,沈启书是难得的人才,也是这些官家子弟中最为出类拔萃的,短短两三年时间便从一个守门侍卫做到了一等侍卫,并驻守勤政殿,深得父皇赏识。”

    赵诚轻飘飘的目光落在一直站在与自己有一定距离人的身上,“照这样看,沈侍卫应该会有很多仰慕者才是。”

    苏韵自然听出赵诚话中有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自己对沈启书有意思,莫非是苏恋在他旁边吹耳边风。

    “这我就不知道了。”

    “今晚你就打算杵那儿?”赵诚这话锋转变的太快,苏韵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愣了半会儿,“嗯。”一声。

    “嗯什么嗯?”

    苏韵有些无奈,莫非今晚上要和他睡一张床上,经历两辈子她都还没有与男人同床共枕过。回忆起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上一世她怎么那么笨,沈启书从一开始未碰自己,那就表明不喜欢自己啊,她还天真以为自己能把他感动。

    想想啊,要是能把他感动,或许她也不用遭那么多的罪。

    可她就是个笨蛋,傻子,一腔热血的我以为,我以为……结果狗屁都不是,还落得个惨死,也不知道死后沈启书有没有发善心替自己收个尸。

    苏韵咬牙,回神,她在想些什么啊!眼前的男人等着她伺候,她居然还有心思想上一世死后有没有人替自己收尸?她都服了自己。

    苏韵想了想,“你身上有伤,你睡床上,我睡这里就行。”指了指对面靠窗户的罗汉床。

    这个理由也比较合理,为了他的伤,分开睡比较好。说起来自己还是深明大义的为了他好,并且把床都让他。

    赵诚嘴角一勾,站起身,朝苏韵走去。苏韵心头一紧,这人要干嘛?

    赵诚高大的身子立在她身前,烛影将他的身躯倒映在窗户上,“这逃避我的理由有点次。”

    苏韵汗颜,打死也不承认,“那当然不是,秋明先生说了殿下的伤要慢慢调理,尤其是不能碰到,我这人睡觉不安分,怕伤了殿下。”

    “可你有没有听秋明先生说,夫妻之间做点运动有利于身心健康。”

    苏韵:“······”

    瞳孔放大,哪里来的歪理。

    看样子今晚上是逃不掉了。

    “我······我······行吧!”苏韵一咬牙,心一横,反正早晚都要面对,“为了有利于殿下身心健康,我就勉为其难接受。”

    苏韵那狰狞的表情,惹得赵诚笑的合不拢嘴。

    结果,苏韵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磨蹭了半天也不见她要上床,赵诚也是好耐心看着她在屋子里晃悠,也不催促她,看她要弄到什么时候。

    一件衣裳被她叠来叠去,衣裳可能没穿坏都被她叠坏了。

    她也发现自己忙活了半天,好想啥也没弄出来,这屋子里干净的也不需要她打扫,衣服叠来叠去也没叠出个什么花样,她转头便看到赵诚身子半倚靠在床上,一双深邃的黑眸盯在她身上。

    苏韵尴尬起来,他肯定知道自己是在躲避,要是揭穿自己那到好,她直接挑明,不揭穿更老火,憋屈的只能上-床。

    又磨蹭了一小会儿,听到外面有下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应该是结伴出来换外面的路灯灯芯,算起来这会儿已经很晚了。

    算了,她再怎样磨蹭也拗不过去。

    迈着小步伐走过去,突兀的说着:“最近碧桃那丫头做事是越来越让人不放心,一件衣裳也叠放不好。”

    碧桃:娘娘,您说话可要摸摸良心啊。

    “既然如此,明儿给你换个得力的。”

    “不不不,不用麻烦。”苏韵连忙拒绝,“碧桃打小在我身边,我习惯了,毛躁一点好。”

    赵诚嘴角噙着一抹笑,也不揭穿她。

    苏韵慢吞吞爬上床,从另一侧爬进去,规规矩矩躺在赵诚身边,明亮的眸子直溜溜望着头顶白色中带着细小花纹的幔帐,一颗心扑通狂跳,似乎都要破皮而出。

    赵诚瞧着她的样子,嘴角一扬,故意一只手臂伸过去搁在她的身上,好巧不巧放在某处柔-软上。苏韵顿时小脸涨红,严重怀疑某人是故意的。

    有委屈又不敢言。

    要是她敢反抗,赵诚绝对会说,夫妻床笫之间合情合理的事情。

    她现在算是半摸透赵诚的性子,索性闭上眼,啥也不管。

    赵诚好笑的盯着她,他不信她真的能睡着。

    苏韵闭着眼睛,脑海一片混沌,真希望有人一棍子把她打晕,这样就不用思考,也不用面对这随时要入狼口的夜晚。脑海中来来回回想了很多事情,也不知道多久过去,想着赵诚这会儿应该睡着了吧!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便是赵诚带着浅笑的脸,她囧了,居然被抓包,闭眼也不是睁眼······好像现在也只能睁眼,睁开眼冲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还没休息啊!”

    “你不也没休息。”

    苏韵汗颜,她哪里睡得着。

    “是睡了,突然有点渴,我想喝口水。”胡乱找了一个理由,缓解缓解自己的尴尬。

    赵诚看着她爬起来,心底有数,也不揭穿她。

    苏韵去外屋喝水,一口水喝了半天才吞下去,夜里她没有喝水的习惯,总觉得喝了不舒服。喝完之后,她觉得这水让她更清醒,可能一整夜都不用睡了,又在桌子跟前磨蹭了半会儿才进去。

    她走进去,发现赵诚居然睡着了,暗暗庆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怕赵诚还没熟睡,走到贵妃榻上坐下,等赵诚再睡一会儿。

    贵妃榻的位置正好看不到床上的人,赵诚缓缓睁开眼,嘴角边泛起一抹笑,随后闭上眼睛。

    这一夜苏韵没睡安稳,早早起床却准备早膳。

    现在赵诚主要以清淡的食物为主,她怕那些个下人不注意,基本这两天赵诚用的膳食都是她来把控。

    早膳做好,她回房,床上只剩下一床被子,屋里也不见赵诚人。她从屋里出来,碰见一下人,随口问,说是赵诚去书房了。

    苏韵让碧桃端着早膳过去,她再去厨房看看早晨的这副汤药熬好没。

    她不想过去最主要的是不想和赵诚独处,昨晚上幸好他睡着了,不然她还不知道怎样熬过去。

    现在苏韵把熬药的事情重新交给了春娟,这是对她的考验,自从上次事情之后春娟本分不少,但之后会不会背叛她,她还不知道。

    想必春娟自己还是清楚的,侯府不会收留她,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娘娘。”守着药壶的春娟向苏韵请安。

    这熬药是个苦差,秋明先生吩咐,一副药最初要熬三个时辰,一日的这幅药都是早上开始熬,基本春娟天还未亮就要起来熬制。

    “可以了吗?”

    “马上就好。”

    苏韵看着她其实是个伶俐的丫鬟,上一世她跟着自己在丞相府做事也麻利、勤快,可偏偏是苏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春娟把熬好的药倒入碗中,放在食案里,准备端起来,苏韵开口,“我端过去,你去忙你的。”

    “是,娘娘。”

    苏韵前脚一走,厨房里便有婆子,说:“你和碧桃同样是从侯府来的,娘娘对你们的待遇有点大啊。”

    是啊,同样是侯府来的。

    为何她偏偏在厨房打杂,越想她越不甘心。

    酸溜溜说着:“碧桃打小跟着娘娘,我等自然不能比。”

    “按我说,不管是不是从小跟着,这都是侯府来的,就该一样对待。”

    是,所以她心底不服气,以为上次她吓唬自己,她就会听从她的安排,妄想。

    悠悠说着:“我们这些下等人不能在背后议论娘娘,上次您也看到,娘娘不会把我们当成自己人,除了碧桃。”

    “没想到娘娘是这种人,那碧桃就是人,我们这些就不是啦,这太子妃的位置她还没坐稳,就开始摆谱了。”不知道谁插了句话。

    春娟冷冷一笑,她就是要把这些都要搅乱。

    苏韵端着汤药去书房,还未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表哥,她就是你的克星,早休早远离苦海。”

    “皇上钦赐的婚,岂能说休就休。”

    “表哥的意思是,你有休她的想法。”孙窈月声音中带着愉悦。

    苏韵上牙齿咬住下唇,端着食案的手指紧紧抓起来,虽然她对自己说过,嫁给赵诚比沈启书好,至少能保命,侯府或许也能躲过劫难,她也不祈求赵诚能爱自己。

    但听到这些话时,心底隐隐不痛快。不管有无感情,听到自己丈夫有想休了自己的念头,任谁都会难过。

    “娘娘,怎么不进去?”身后骆宾的声音想起。

    苏韵回头,骆宾注意到自家娘娘眼眶泛红,正想问候一句,却听苏韵说:“殿下正在和孙姑娘叙旧,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她直接将手中的食案递给骆宾,骆宾一头雾水,赶紧接过来。

    苏韵走过,骆宾想问碧桃发生什么事了,还没问出口,碧桃瞪他一眼,冲着说一句,“真讨厌。”

    骆宾更是迷茫,他惹她了?

    好像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