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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把她扶起,见秋蝉面色雪白,轻轻拍一拍她的手:“以后你要从这边嫁了,不再是这屋里的丫鬟,无需行这样的礼。”秋蝉心里又有酸涩泛起,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泪重新涌出,嫁了,就不再是万家的人了。什么念想,全都没了。

    初雪扶一把她:“你大病初愈,就在这安心歇着,寻人的事老太太亲自过问,定不会把你胡乱出嫁,到时做了别人家的主母,岂不比在三太太手下做个妾要好?”这话是实话,秋蝉笑一笑,但这不是自己心里的话。做了丫头,万般都由不得自己,说来这也算主人家的好意,不然这深宅后院里面,不得宠的妾守一辈子无依无靠悄无声息死去的又少了?

    见秋蝉露出笑,初雪这才把管家叫了进来,和他说了明白,管家听了这话,欢喜无限地道:“这是老太太和太太抬举小的,小的怎敢不允?”说着管家就对秋蝉打一拱:“妹妹安好。”

    秋蝉还了一礼:“妹妹见过哥哥。”见他们认了兄妹,初雪也笑了:“好,好,秋蝉,你日后出嫁了出去,也算有了娘家。”秋蝉和管家两人又谢过初雪,初雪又叮嘱他们几句,也就离开这里。

    过不了几日,那位管家就来报初雪,说风声放了出去,也有几户人家来求,多是小康之家,还请初雪拿个主意,初雪回了万老太太。万老太太看中仪征一户姓王人家,家里也有百来亩地,前头媳妇死了刚一年,丢下一个三岁的女孩,想寻一个能管家、会过日子的管家娘子过门。

    只是这没结亲的穷人家女儿尽有,可是他又嫌别人不够能管家,寻来寻去寻不到合适的。他亲戚在扬州城里开了个小小布庄,和万家也有来往,听说万家的管家有个寡妹要寻人家,这种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是经过见过的,算起来二十五岁虽大了些,也正在盛年。就忙带信给他,他细细想了周到,就托个人来问问。

    万老太太既挑中了,又让人去问过秋蝉的意思,秋蝉此时只在家里做些针线,听到万老太太派人来问,只说由老太太做主就好。万老太太就定了这姓王人家,那边知道应下婚事,忙带了几色礼物来行媒下聘。相看那日,秋蝉见这王姓男子相貌也算一个忠厚老实,不似那种奸猾之人,只是垂头不语。

    王姓男子一见秋蝉,只觉得魂灵都快飞出天外,果然这大户人家做过使女的人,和那些村姑是两个样子,说话轻声细语,容貌标致非常,听说还有一份嫁妆,恨不得立时就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好让美梦成真。

    两边既已相看得准,择了三月二十八的好日子,把秋蝉嫁出去,一样也是三媒六聘、大吹大擂、鼓乐喧天成就好事。那位管家姓章,秋蝉也就随了他的姓,出嫁后就称章氏,杜姨娘此人,从此万家再没有。

    了了秋蝉的这件事,万老太太也觉得轻松一些,家事有两个媳妇掌管,平日就和几个孙女玩笑,这日子越发过的快。等到文琦出嫁,文如也定了亲,眼看着万老太太六十五的寿辰就要到。虽不是七十大寿,可万家也要大办,早一个月前就让人去南京定了名班大戏,又遍请扬州城里亲朋好友,门外搭了戏台,连唱七天七夜的戏,又借了旁边一户人家专门摆了流水席,凡是来贺寿的,不管是什么样人,都有一份酒席可吃。

    又在城门口搭起粥棚,连施一个月粥,至于各寺庙里的香火钱,那更送了不少出去。这样的热闹,让万家门外是人声鼎沸,那来贺寿的人,从门口就长长排到街尾再拐个弯又回到门口。

    自然那些拿了请帖的人走的不是这条路,而是要走大门,吃的也不是流水席,听的戏更不是在外面连唱七天七夜那种戏,而是坐在花园里,由专门请的名班在台上伺候。

    这样的热闹,在外人看来是极其孝顺,可在初雪和杨氏那里,是操劳的苦不堪言,李氏已经称病许久,除了年节绝不过来走动。所有的事都是她们妯娌做的,一连数日都有人来拜寿,就算偷着空歇息,也让人面色有些憔悴。

    这日陪着几个客在花厅里闲坐喝茶,厨房给杨氏送上一盏参汤,杨氏接过喝了一口,旁边的女客就笑着道:“这几日就见大太太和二太太操劳,倒是三太太得了空闲,我就今早见她过来了一下,就不见了。”

    杨氏喝完参汤觉得好受了些,笑着道:“三婶婶病了这好几年,这家都是两个侄女管着,怎好再让她操劳。”下手坐着的一位马太太点头:“说的是,若不是三太太病了这几年,无法照管家里和儿女婚事,三老爷也不会在杭州娶了个两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