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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珑虽知母亲不大赞同,但知会过母亲,又得令叫和二哥哥商量着办,便决定做个实诚孩子听话照做,笑的像是刚偷鸡似的,在心里算计着熟练工(莲翘)、原料(庄上免费供应)、技术(抬头挺胸)都有,只差在城里寻个店面垒上炉灶就可以开张——店面还好,选繁华热闹的集市或赁或买就是,只炉灶有些麻烦,原先用石头垒的那种到底简易些,火候极难控制,正经做起生意来样恐怕不成,不能标准化生产全凭经验的东西是不适合大规模量产的,还是要想法子改进。

    廷珑边在心里合计,边由着莲翘上前挽袖子卸钗环,服侍洗漱,换亵衣裤上床见莲翘臂上搭着换下的衣裳就要出去,廷珑忽地想起那里面袖的东西来,情急之下,把将罩衫扯过来,倒把莲翘吓跳,廷珑也有些讪讪的,却不愿解释给别人知道,故作镇定只衣裳自己想再穿日,也不去看莲翘神色,忙忙的打发到外间去上夜。

    待莲翘出去,才把那方胜展开来瞧,却原来是七八张未裁的大纸,用墨线勾画成套的两副瓷器图样,廷珑草草翻看,见日常使用、陈设应俱全,大至花缸、画缸,小至酒盏、笔架皆有,旁边还用蝇头小楷注释此物器形,高矮,边沿薄厚,如何用釉等等,字写得整齐无锋,并不是以然的笔迹。细细翻看倒像是匠人烧窑前的图纸,廷珑惯爱些,顿时按下疑惑,下地去将五更鸡边上的长夜玻璃灯取过来照亮,趴在上面细看,直看到丑时才上床安顿,走困时睡不着,念头就转到以然身上,时疑惑他做什么拿个来给自己看,时又想到白日里以然看自己时灼灼的目光,没来由的就心慌起来——在印象里以然直是个性子温柔秉性淳厚的腼腆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竟生出样的压迫感来,直以来面对“小孩子”的心理优势忽然就不存在,在他目光下只觉得紧张燥热——无暇或者是不敢细想紧张和燥热的缘由,心里自动运转着的趋利避害程序已经警报大作,明确提醒种感觉是不合时宜,有害健康的,可隐隐还有线甜丝丝的感觉在理智之下伸出绒乎乎的小猫爪子轻轻挠着那颗防护罩严密的老心,搅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已透出清光来,再不睡明就不要见人,廷珑勉强合上眼睛,心里默念前日功课,让心有所寄,果然不时昏昏睡去,早上莲翘叫起时尤赖在黑甜梦里不愿出来。

    洗漱去母亲那里请安又陪着姊妹们闲坐,大姑娘廷瑛此时看廷珑便分外不同起来,不住口的夸赞昨日料理家事大有才干,廷珑听忙笑道:“大姐姐可别笑话,昨儿的事都是太太事先布置好的,”着从袖里拿出几页装订整齐的册子来,道:“太太想着既要陪客又要理事,怕忙不过来,见家里就个闲人,便事先写出来交代给,只叫条条的按着上面的做,姐姐瞧,光照本宣科还不知出多少纰漏,正怕太太要打呢。”

    廷瑛如何不知道的本事是三婶教的,听话笑道:“才多大?能样也十分难得,三婶心里不知多高兴,怎么会打。”

    廷瑗昨晚上叫母亲关房门几句,只叫多看看妹妹话行事,大上两三岁也要长进些,因母亲但凡不开口,开口就要教训,廷瑗也不大往心里去,只暗自琢磨廷珑比自己还小,三婶怎么就能放心叫张罗的?此时听廷珑都是三婶样样的教给,便不住拿眼睛去看母亲,盼也听见。

    廷碧听廷珑的话心里又是酸苦又是羡慕,母亲早早没,和妹妹两个跟着大房安分守己便罢,哪里还能指望人来心疼,管教们……越想越悲,等听见三婶留大姐姐和廷瑗两个住下时,心里动,对廷瑗道:“还以为也回去呢,不在家都想。”廷瑗在山上住着,妍儿跟犯相,廷珑年纪小又安静也不是玩伴,正有些寂寞,听廷碧便撺掇块住下,廷碧先是高兴随即脸为难,廷瑗知道的心事,转身开口道:“三婶,廷碧也住下好不好?”

    姚氏笑微微听着,看大嫂刚才还脸和悦,闺开口就板脸,便抿口茶,笑道:“大嫂呢?孩子们功课不忙就留下住几日可好?”大太太本就怕廷瑗整日在家里和姊妹们厮混玩闹没个拘束,才要隔开们,听话就笑道:“忙着搬家,留们在闹做什么?媛儿在读书就够操心。”又笑微微对儿道:“也省些事,等三婶搬完家再招呼姊妹们来玩。”

    廷瑗听母亲发话蔫下去,廷碧忍着失望心里冷笑,廷珑因昨晚睡的少,如今枯坐着早就困倦的不行,趁着婆子进来询问午饭开在哪,便起身要亲自去看看,出来转圈便回房去补眠。

    第二日,廷媛留在府里送母亲下山,只廷珑自己去上学,早早穿戴,先带上那几张图样子又叫莲翘开箱找那套宋人话本出来,用褶绸包袱皮包拿去给以然。

    到方家,刚进听涛院就见廷玉跟以然两个正在院里走拳,廷珑便不往里面走,笑微微站在花荫下,看着两人生龙活虎的起动跳跃,汗把上身都溻透,外衫紧贴在前胸后背上,廷珑看着衣服下那层薄薄的肌肉,想不到两个斯斯文文的单薄少年身上还挺有看头的。

    要方老爷子实在是个有十分趣味的人,似乎什么都会,年轻时还做过游方的大夫四处行医,以然也算幼承庭训,原先在京里只知道他会篆刻,如今回南边才发现他水墨山水画的十分出色,还是个练家子,会打拳,最擅使枪,方老爷子月底盘账他也能帮忙。廷玉本是除学问万事都不留心的,跟着方老爷子读月余的书也变样子,现每日里早早过来和以然拉架子,以然也肯耐心招式的教他。廷珑虽然不懂,远远的看着两人演练的倒也像模像样,才没几二哥哥已经能和以然过招,想着就算成不大侠,再不济也有广播体操的作用。

    廷玉按套路进招,以然轻巧闪避之余还有工夫想着廷珑也到时候该来,刚回过头,就看见廷珑立在架花藤下面笑微微的看着,眼睛寒星样,面庞像花藤上粉白的木芙蓉,粉嫩的,绒绒的,在晨光里像是半透明的。

    以然咧着嘴呆呆的看着,个不妨竟被廷玉拳打在侧脸上,廷玉顿时吓跳,他初学乍练全是按套路演示,以然回回都能避开,还总嫌他太慢,谁知下竟打中,忙上前去看伤得怎样,却见他也不理会脸上的伤处,还脸带喜色望着别处,满心以为自己把他打傻,及至顺着他目光扭头去看,见除妹妹皱眉快步往边走外别无其他,正奇怪有什么好看的,忽然心里动,眼睛从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又落在以然脸上,见以然那迷迷瞪瞪的样,只觉得刚才揍得轻,他妹妹才十二呀!

    以然刚挨那下子,就看见廷珑在花架下睁大眼睛害疼似的吸气,蹙着眉快步的往自己身边走,见看自己挨打就急慌慌的过来真是快活到极处,脸上忍不住要微笑,却不知因为牵动伤处,那脸上的表情真是——廷玉见他疼的直做鬼脸还不忘觊觎自己妹妹真不知是该可怜他还是该揍他。

    廷珑上前见他两个都动不动的瞧着自己,心里疑惑也没工夫问,先叫以然蹲下,托着他的头对着太阳细细看,只颧骨下面青块,又叫他话,试试活动时哪里疼,却见以然句话也不,先还睁着眼睛,后来又脸痛苦的把眼睛闭上,忙问他能不能听的见,见他只合着眼睛没有回应,忙叫二哥哥扶着先到书房去请方老爷子察看。

    以然闭着眼睛让廷玉搀扶着,偷空摸摸下巴刚才叫廷珑扶着的地方,放到鼻端嗅嗅。回想方才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就在自己眼前,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把眼波放出来又敛回去……正看的入神,就见嘴巴动两下,似乎句什么,可他那会儿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血液都涌到脸上,正不停的撞击着耳膜,声音大的像是上山听风。心里清楚再样下去就要失态,忙闭上眼睛,却又闻见丝丝缕缕的暖香往他鼻子里钻,头脑晕乎乎的,听见廷珑问话半才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不见,却已经到步,硬着头皮叫廷玉架着进屋去。

    到底怕吓着祖父,才进屋就睁开眼睛,只刚才觉得头晕,现在好多,廷珑听他的症状像是脑震荡,放下心来,不禁十分佩服二哥哥的力气,又觉得以然应该补补钙。

    妍儿早在书房坐,见表哥脸上青块,忙起身过去询问,听不碍的,还犹自不信,指给方老爷子看。方老爷子见孙儿脸上带伤,知道拳脚无眼,也不问,此时研儿指着便看眼廷玉,笑笑道:“可要用功,初出茅庐的毛小子也比划不过。”以然只在边笑的敦厚。

    方老爷子完便开始讲书,又叫他们习作,直到饭食才下学。下课廷珑也不去玉清舅妈那边吃饭,先问以然好些没有,头还晕不晕,待以然答无事才笑笑,将包袱皮包着的宋人话本递给他,最后又把那套瓷器样子的图纸拿出来铺在案上,细细的那些样子里哪些觉得好,又有哪些器形太过粗蠢或是纤巧的过分,两人的热闹,那边廷玉只盯着以然看,见他态度清朗,言语如常,并没露出早上那脸迷迷瞪瞪的样子来,就以为自己错怪他,八成当时确实是被自己打傻,想着,又生出些成就感来。

    妍儿见廷珑不回后宅只拉着表哥在处窃窃私语,心里恼怒,也不肯回去,在旁竖着耳朵但听些什么烧窑的事情,器形什么的,偏偏表哥却听得津津有味,又拿眼睛扫刚才廷珑给表哥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正在案角上搁着,想想走过去,作出感兴趣的样子同看那图纸,见上面只画着堆摆设再没有其他东西,才伸手轻轻推将那包袱皮推在地上,忙告罪俯身去拾,谁知那东西系的紧,掉在地上也没跌散开,费半劲儿才弄散,露出几本书,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写着传奇,便笑嘻嘻的捡起来,道:“廷珑妹妹,些书也读呀?”

    廷珑见在案下忙活半,冒出么句话来,时调皮,道:“那是什么?竟不知道,原是以然哥哥的,叫哥哥借去,如今拿来还他。”以然见谎,句话也不,只看着微笑。

    妍儿听,脸上带出尴尬来,忽又笑,道:“廷珑妹妹还不知道吧?可要给道喜,吴知府夫人要跟提亲呢。”  7×24小时不间断快速更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