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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然跟着他几个走到东厢便停步不前,只说去廷玉房里坐着等,奈何廷玉听说是陆翰林夫人上门,想起上次被她盯住翻来覆去的盘问,便不肯独自去受罪,立时又记起以然乃是他的兄弟,该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里容他独自逍遥,只一把抓住以然的腕子便迈开大步往前走。

    以然任廷玉攀扯着,见他这好歹是不拿自己当贼了,也算是示好,又知太太当他是子侄一般,便是与廷玉同去也不为失礼,就不去挣扎,随廷玉一同去了。

    几人到了后宅,廷瑗却无论如何不肯进堂屋去,只说穿的多了热得受不住,要回去换身衣裳,廷珑拿眼睛一扫,见她穿着葱绿的纱衫、纱裙,再没有能消减处,就知道她有意推脱,当着哥哥们的面不好问缘故,也不去强她,只点点头便要随哥哥进去,廷瑗却又上前扯住她袖子,一脸的促狭附在她耳边说话,廷玉和以然只袖手站在一旁等她俩捣鬼,却不知廷瑗说的什么,廷珑只听了两句就飞红了脸,以然见了便忍不住去看,却又不敢直勾勾的盯着,一双眼睛便躲躲闪闪起来,只觉廷珑粉面含嗔,气鼓鼓的十分可爱,费了好大劲才不叫眼睛给那张小脸粘住。

    廷珑听了廷瑗的话一把将袖子扯回来,佯怒着瞪了她一眼,却见她笑嘻嘻的全不往心里去,只好扭头不理她,催着哥哥进去,快进门了还听见廷瑗在后面轻笑,脸上更红了起来。

    三人进了门,见姚氏正捧着茶笑微微的同坐在她对面的陆翰林夫人说话,便上前去先给姚氏行礼,姚氏待他们行了礼便笑道:“来的倒快,见过你们陆伯母。”又指着几个孩子侧头对陆夫人说道:“上梁那日你都见过的,两个小的是我那一对魔星,大些的是白鹿山庄方家的少爷。”她这边说着,廷玉、廷珑、以然几个早在那边逐一施礼称呼了。

    陆夫人见几个孩子礼数周全,举止稳重,含笑点了点头,叫他们不必多礼,用眼睛依次在几人身上扫了一遍,又着力看了以然一眼,想着她两次来都见着方家少爷与张府的公子同进同出,不知这两家有什么渊源,眼睛极快的在廷珑身上转了一圈,这才笑着唤过在东首落座的一双儿女引见了他们认识。几个孩子互相见了礼,姚氏便叫他们归座,又唤人送了点心果子来。

    廷珑被安排坐在陆小姐下首,因她是主人,恐陆小姐拘束,一再的挑起话头来问她在家都读些什么书,做些什么消遣,却见那陆小姐只微笑着点头或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廷珑见她这样腼腆,又回想起方才见礼时,她也只是含笑福身而已,竟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开过口,好笑之余又颇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招呼这样的客人,一时看见座间矮几上的点心,又再三的劝了几劝,那陆小姐只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始终也不曾动那碟中的吃食,一直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

    廷珑此时不由大为佩服,她一向只觉着自己够谨言慎行的了,想不到真正贤惠文静的在这呢,不敢扰她破功,只抬头去听母亲和陆夫人在上首说话。

    两人先是说些桐城的气候、物产,陆夫人提起这桐城的鲥鱼是极有名的,还有个段子,当初前朝何阁老的夫人入宫去赴宴,想着宫里头巴巴的发帖子来不知吃些什么山珍海味,去了一看,原来竟是这东西,都是些没长够尺寸的,皇上妃子们便齐夸如何的鲜美。

    廷珑知她说的那前朝的何阁老夫人就是大嫂何氏的族太夫人,与玉清舅妈具是一族,便抬眼看着以然笑了笑,以然看见也噙了笑意挑了挑嘴角。

    那边陆少爷正挨着以然下首坐着,忽然见对面张小姐对自己嫣然微笑,心中便是一动,不由放出眼睛去细细的打量她一遍,只见她生着白净鹅蛋脸,一对瞳仁乌黑幽深十分灵动,脸上笑微微的,想起方才她对着自己笑时,微眯着双眼就像一弯月牙儿,又见她挽着双鬟,发间插着一对油绿油绿的碧玉对头莲花簪,更显得一头鸦发衬着粉面,整个人坐在那里恬淡柔和,十分讨人喜欢,盯着她看了半晌,却见这张小姐只放出手段来引着自己去看她,便再也不瞧自己一眼了,转过头去在那边佯作专心听两位太太说话,更是添了兴味。

    他今年逢着大比之年,本是一心要先取了功名,做个少年进士,到时候才凭自己的心意选个知情识趣的良配,此时叫母亲逼迫着出来相亲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先前张家小姐进门,他只瞧了一眼,见她年纪尚小,身量未足,便满心失望,及至方才她对着自己一笑,才觉出她性子活泼,和族中那些木头似的姐妹不同,又见她虽然年龄尚小容色未开,却已有了几分颜色,更添喜爱……

    却说那陆夫人和姚氏说完了鲥鱼,不知怎么的便又说到这桐城另一样家喻户晓的物产,原来这陆家十分的好家教,族中女儿个个十分的贤德,针黹女红都是小事,光是朝廷表彰守节的牌坊就是桐城一景。

    姚氏听了便做出大为钦佩的样子来含笑附和,又夸奖眼前的陆小姐十分的娴静,才把话头引到别处去。

    廷珑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样夸自己家的,只觉十分有趣,又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陆小姐,见她垂着头,脸上涨得通红,知陆夫人的话倒也可信,复又觉的这陆小姐十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