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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才起,阮碧筠已经奔了出去,软软的嗓音带着哭腔:“殿下!”

    众人立时恍然。

    睿王殿下来了啊。

    这样一来,阮大小姐岂不是要倒霉了?

    顿时许多人看向阮青枝的目光就带了担忧和同情,但也有人生出了别的念头。

    万一。

    万一她刚才的话都是真的呢?

    睿王与相府二小姐其实并未正式谈婚论嫁。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凤命之人换了,睿王会作何选择?

    并没有等众人猜测太久,凌霄已经迈步走了进来,指着阮青枝,向从人厉声下令:“拿下!”

    睿王府的侍卫十几人立时冲了上来。

    阮文忠站着没动。老夫人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阮青枝转过来看着凌霄,露出笑:“哟,睿王殿下!赶上今儿我祖母大寿,您来抄家啊?就算您是王爷,相府也不是随便就能抄的,圣旨带了没?”

    凌霄紧握长剑神情冷峻:“本王不抄家。本王来给阮老夫人贺寿,顺便帮阮家铲除一个妖孽。”

    “哈哈……”阮青枝大笑,“怎么睿王殿下,太子当不成了,改当道士了?那您该换桃木剑啊!”

    这是个不怎么讨喜的玩笑。凌霄脸上表情未变,眼角的淤青和两边的结痂更显得狰狞。

    他的侍卫们更是什么都不理会,径直冲上来围成一个半圆将阮青枝堵在了墙边。

    阮青枝抬脚跃上窗台。

    阮碧筠立刻尖声叫道:“小心,她要跑!”

    然而阮青枝并没有跑,她只是在窗台上坐了下来,长裙随着双腿摇摇摆摆,十分悠闲。

    于是阮碧筠的那一声尖叫就显得突兀而可笑了。她红了脸,慢慢地抬手擦了擦眼角:“姐姐,祖母的好日子,你就不要再胡闹了。殿下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

    “我已经说清楚了啊,”阮青枝晃了晃脖子,“真相就是,你是假凤凰我是真凤凰,你抢了我的东西,现在我要拿回来了。”

    说完她又回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补充道:“白虹贯日为证。”

    “果然是妖孽!”凌霄咬牙,再次下令:“杀!”

    这是连抓都懒得抓了。当然,杀了她也是一了百了的办法,理由很充分阮家也说不出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阮青枝不乐意死。

    她猛地拔出匕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夜寒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了阮碧筠的颈下。

    这一招连阮青枝都没想到。她看着突然像被定住的侍卫们,觉得举着匕首准备拼命的自己有点可笑。

    当然此时并没有人笑,满堂凝滞。

    夜寒冷冷地开了口:

    “二小姐,我很早就想杀你了,是大小姐一直拦着,我不忍看她为难才饶你一条贱命。”

    “大小姐说,真凤凰是不会轻易死的。”

    “您不妨猜一猜,我这一剑下去,您会不会死?”

    三句话说完,堂中仍然静得可怕。

    阮碧筠没有答话。她早已吓得浑身僵住,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天定凤命的女子会不会轻易死掉,但她知道,此刻夜寒手中长剑冰凉的锋刃就在她的颈下。

    微凉,刺痒。

    那是细嫩的皮肤被割破了。只要夜寒手上稍稍用力,就……

    睿王凌霄近在咫尺,却救不了她。

    原本她的生死对相府而言是一件比天还大的事。但如今,只怕未必了。

    阮碧筠面色惨白如纸,声音亦是颤抖如风中枯叶:“姐、姐姐,你让他住手……”

    阮青枝看着她,没有开口。

    阮碧筠等了一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姐姐,你真的要让奴才杀了我吗?我死了,世人只会说你杀人灭口、说你凶狠歹毒,即便你抢走了我的身份,也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

    夜寒听着哭声心里烦躁,剑刃又向下压了压,以目光向阮青枝示意。

    阮青枝迟疑良久,摇了摇头:“不许。”

    “你!”夜寒气急。

    阮青枝叹口气,以目光吓退了拦住去路的睿王府侍卫,叹了口气:“我真想让夜寒试一试。但是,筠儿,我舍不得。”

    阮碧筠立刻收泪,唇角翘起露出几分凄然的笑:“姐姐,我就知道……在咱们姐妹的情分面前,凤命不凤命的又算什么……姐姐要当凤凰,我让你就是。”

    “你误会了,”阮青枝认真地反驳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阮碧筠笑容顿时又僵住,咬着牙听阮青枝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个骗子、是个贼。我怕你的血,脏了夜寒的剑。”

    原本寂静的堂中起了几声轻笑,当然是那些孩子们忍不住了。

    夜寒将手中长剑换只手拿着,转过来正面对着阮青枝:“小姐,我的剑不怕脏。”

    他还拗上了。

    阮青枝有些恼:“你这人怎么不听话!我说不许就不许!你放开她!”

    夜寒听见这话也恼了,手中长剑唰地一收。

    阮碧筠只觉得颈下寒光一闪,吓得她扯开嗓子发出一声尖叫。

    然后就发现自己安全了。

    凌霄立刻将她揽到身后,同时再次向侍卫下令:“杀了那个妖女!”

    夜寒收了剑,向阮青枝冷声道:“看见了没?你记着她是你妹妹舍不得杀,人家可不管那一套!”

    阮青枝一边转身持匕首与侍卫们对峙,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我是正,她是邪。我有良心,她没有。”

    此话一出,原本正准备替她向凌霄求情的阮碧筠又闭上了嘴。

    挤在酒桌后面围观的宾客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这个女孩子行事实在让人看不透。每次别人刚刚开始觉得她像个好人的时候,她总能适时地说出几句怪话来,巩固一下自己作为坏人的形象。

    睿王府的侍卫更是早已忍无可忍。此刻既然这个女子自己要寻死,他们当然也不好太客气。

    于是整整一圈明晃晃的长刀对着阮青枝就劈了过来。

    夜寒终是没忍住又提剑杀了进来,将阮青枝护在身后,一人迎上十几把长刀。

    厅堂瞬间变战场,耳边只听得铮铮声不绝、呼痛声不断,寒光闪闪耀眼夺目。

    凌霄护着阮碧筠退出战圈之外,目不转睛看着夜寒,神色渐渐凝重。

    阮文忠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向众侍卫道:“不要恋战,先杀那个孽障!”

    这就有点不像话了。围观的夫人小姐们暗想。

    “虎毒还不食子呢,阮相爷对这个大女儿还真是半点儿情分也没有啊!”

    这句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到真有人大声说出来了。

    阮文忠猛然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外的那个儒雅少年,怔了一怔,之后慌忙跪倒:“晋王殿下!”

    来人正是五皇子晋王凌霜。

    重阳已过天气微寒,他手中却仍然持着一柄折扇,长身玉立文质彬彬。

    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并不如何文雅,反倒有些咄咄逼人:“阮相,你这么急着杀了自己大女儿,是为了方便二小姐鸠占鹊巢呢,还是为了斩草除根?”

    “什么?”阮文忠抬起头来,脸色大变。

    凌霜微微笑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阮文忠忙又低下头,恭恭敬敬道:“晋王殿下,微臣教女无方以致如今家宅不安,只好请睿王殿下出手帮忙清理门户,与旁人无关。”

    尤其是与你晋王殿下无关。

    凌霜并没有在意这句话中的软钉子。他缓步走到阮青枝面前,含笑打量了一眼:“你就是那位……栖梧先生?”

    阮青枝从容敛衽行礼:“五殿下。”

    “不错。”凌霜颔首还礼,“难怪父皇赞不绝口。”

    “殿下,”阮文忠忙转过来,“此女是臣府中一个妖孽,并不是什么栖梧先生!趁今日两位殿下过府见证,臣正要除去此祟,以免她来日羽翼渐丰,为祸天下!”

    凌霜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眉心微蹙:“阮相,本王是跟四哥一起来的。此事的前因后果,本王适才在门外已经听清楚了。”

    阮文忠闻言松了一口气,忙道:“既如此,殿下想必不会阻拦……”

    “错了!”凌霜脸色一沉,“阮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相府这个凤命之女,关系到南齐天下兴衰,你怎敢这样草草决断?你就不怕杀错了,毁了南齐的江山?”

    “五弟!”睿王凌霄忍无可忍,“你既然知道前因后果,就该知道是谁在胡搅蛮缠颠倒黑白!怎么,你是打算护着这个煞命的妖孽吗?”

    凌霜轻摇折扇不慌不忙:“也许你护着的那个才是妖孽。”

    竟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杠上了。

    凌霄靠在博古架上稳住身形,仍然气得有些发昏,“你是被妖孽给迷惑了不成?天定凤命的女子从来只有一个,十四年来天下皆知!”

    天下皆知的事,也未必就是对的。众人猜测晋王大约会这样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