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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中央,秦簌闻声赫然回头,虽然听不见,却依稀辨出了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她有些吃不准,因为她从未听过此人这般情绪下嘶哑的怒吼。

    但来不及多想,面前拦路之人太多,个个杀招而来,她以一敌众,虽未败,却也已经有些力竭,当然,面前这些人也未好到哪里去。

    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却也仍旧在殊死拼杀。

    上回武林盟主连同各大派掌门数十人来围剿她,此次,却是整个武林数得上名号的人全来齐了,况且她的伤刚好,在躲藏之下养伤,到底不比那些安心养伤之人状态好。

    如此一来,她纵然是有绝世神功也无法分神去管那道有些耳熟的啸音。

    只是她不管,那人却似风一般靠近了。

    熟悉的竹香,还有,忍冬草的味道。她与他做夫妻时,曾因他身上味道与韩重身上味道过于接近,而单独给他配上了一个装满了忍冬草的香囊。

    韩攸?

    她虽然昏迷,但也从叶老板口中得知,前些日子那回,是他将她带走了,请了人救她。这回却是当着天下武林的面,不好再做那般之事,要正面与她一战了?

    可真是她盼了多久,才盼来的人!

    秦簌再提了一口气,将面前众人一剑扫开,迎着来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兴奋:“你终于来了。”

    人还未到,剑招已至,铺天盖地的杀气而来。

    秦簌想着,他从前果真是收手了,老阁主果真也是看走眼了,韩攸这天分,又比谁差了?若非她经脉异常,又推演出那套功法,此刻一个照面恐怕便已经没了。

    可她即便是强弩之末,接下一招的本事还是有,只不过接过之后,嘴角便沁出些许血丝来,握剑的手也微微发麻。

    “不愧是问柳山庄二庄主,年岁虽比不上你那兄长,这功力倒是能胜出他许多。若非我先前一战——”

    眼前人倏忽而至,打断了她的话,带着怒吼咆哮:“你杀了我大哥!你杀了彤儿!”

    秦簌闻言微微错愕一瞬,忽然就笑了:“是我杀的,又——”

    冰冷的长剑在刹那间刺穿了她的胸膛。

    问柳剑法以问柳为名,正面应敌刚猛无匹,但剑招走势,却是讲究顺应自然,润物细无声。

    分明是从眼前而来的剑,她也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但到底是鏖战许久,气衰力竭,这饱含怒火的一剑,便是避无可避。

    只是她恨了多年,却独独漏了最该恨的那人。

    十余年前,天山算计她,十余年后,依旧是败在那人手上。

    而眼前之人,空有一身本事,空长一颗旁人所赞玲珑心,却识不清,辨不明,这世间真相。

    既然如此……

    他不是爱她么?

    他不是恨她么?

    死在他手上又如何?

    知道真相之后……韩攸,那个从前虽拒人千里之外,却眼底清澈的少年,知道了自己杀了自己妻子的真相之后……

    又该是什么样的情状?

    总不会太好过就是了,只是可惜,她却看不见了。

    韩攸狠狠瞪着剑下之人,鲜红的血一涌而出,他心下痛极,但又想起躺在血泊中的那枚玉佩,这一路而来的尸体,眼底深重的猩红对方一点儿也瞧不见,只能哑着嗓子质问:“为何?我大哥与彤儿从未对不住你,为何你要夺他们性命!”

    秦簌唇角的笑容讽刺深重,呛出嘴中的血,才接着之前的话继续:“如何?”

    如何?韩攸不知她如何能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当年的她温柔悲悯,才有他一往情深至死不渝。如今却真真成了一副恶徒模样,他失望至极。

    “你恨我,应当杀我,不该殃及他人!”

    他恨声将剑怒而朝其心脏处划去,这才遇到了阻力。

    一只纤瘦,苍白的手,布满了茧,握剑的手。

    浸满了鲜血,也是一只令全武林闻风丧胆的手。

    “哈哈哈哈!”秦簌反手将胸口的剑拔了出来,血溅了满地,身子晃了晃,勉强才努力稳住,“殃及他人?韩攸,你配与我提这个条件吗!”

    韩攸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十余年前的那个错误,成了她的心结,而今真正成了她的心魔,让她成了这副模样。

    一切,都是他的错。

    当年,他不该以什么为了武林而利用她。

    “是我的错……”韩攸望着对面的人,悲伤又无助地低喊出声,“我的错你冲我来就好,你为何要成了这副模样,为何要迁怒他人?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要杀尽你身边人!我就是要让这武林大乱!你又能如何啊!”秦簌狂笑,一张温顺的脸上表情现出几分狰狞,“韩攸,你会眼睁睁看着你韩家努力维持的江湖安稳毁于一旦!你会看见的!我死又如何啊!有如此多英雄好汉陪我一路,秦簌何其有幸!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发低弱,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秦簌最后仰面朝着天上烈日,似乎执着地想看一眼那灼灼烈阳,噙着微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