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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大哥,给我来半斤五花肉。”一个装腔作势,掐着嗓子说话的女声响起。

    来客是东街长柳巷的陈寡妇,她男人生前是个有本事的,赚了不少家业,陈寡妇自己也有间成衣铺子,生活宽裕,几乎天天来温家的猪肉铺子报到。

    温念今年十岁了,也算不得小,可她大拉拉站在猪肉摊子后,陈寡妇愣是像没看到她一样,一个劲的往铺子后院方向瞧,接连喊了好几声“温大哥”,那丝毫不加掩饰的表现,看得温念直翻白眼。

    “婶,我爹进货去了,不在家,这猪肉您还要不要了?”

    温念不喜欢这个妖妖娆娆,脸抹得像猴屁股一样的婶子,总觉得人不太正常,八成有点什么毛病。

    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平常好好的一个人,一到他们家的铺子,就跟中了邪似的,开始掐着嗓子眼说话,难听得很,而且走起路来,像只伙食还不错的花孔雀,着实不太好看。

    “这样啊!”陈寡妇尴尬地笑了笑,收起自己那点小心思,立马改口说道:“要,婶子来都来了,怎么会不要呢?”

    “阿念,你给婶子切半斤,包起来。”

    “哦。”

    温念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手起刀落,一划拉切下一块五花肉,又用钩秤称了一下,麻利地用绳子将肉串好,放到肉案最边上,说道:“婶子,半斤,六十文,您拿好了。”

    “行,阿念可真能干,等你爹回来,我得让他好好夸夸你,想当初,你娘走的那年,你还小小一个,阿澈……”

    “婶子,我家的事不用您操心了,我自己的弟弟我能照顾,不需要别人,您慢走。”

    温念出声打断陈寡妇的话,脸色有点不太好,她最讨厌别人提起已经过世的娘亲,偏偏陈寡妇是个没眼色的,每次来买肉,只要是爹爹不在,就得提一回,还说什么为了她好,让她爹赶紧娶一个新娘亲回来照顾他们姐弟两。

    呸,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陈寡妇被温念当众下面子,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也被揭穿,当即拉下脸来,找场子似的低声咒骂了温念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

    温念这个年纪还不太能理解“贱蹄子”是什么意思?可是从小到大,在镇上没少听人吵架,偶尔也有人骂这个,她就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什么?”温念瞪大了眼,气呼呼地看着陈寡妇,放在她的手边的,就是方才切肉的尖刀。

    隔壁酱油铺的孙大娘听不下去了,出声帮衬温念,出口怼陈寡妇,道:“到底谁贱?陈寡妇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自己脏还埋汰孩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男人死的那年,咱们大街小巷哪个不帮衬着你们娘俩?阿念她爹娘也没少帮你,你这人心怎么那么黑?还恩将仇报,也不怕得报应。”

    附近铺子的人听到争论,也纷纷帮腔,有热闹可瞧,四周一下子围了不少人。

    陈寡妇自知理亏,也吵不过这么多人,赶紧提着猪肉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散去后,孙大娘友好慈爱地朝温念笑了笑,安慰她:“阿念,莫要将这种人的话放在心上,不值当。”

    “嗯,谢谢孙大娘,我才不怕她。”温念傲娇着小脸,终于有了笑容。

    她低着头,洗干净沾手上的油,继续对孙大娘说道:“我爹说过了,心里只有我娘,以后都不会娶别人的,我们家有我和弟弟两个孩子就够了。”

    对于温大沉不再续娶一事,孙大娘自己心里是不太认同的。

    不过,日子怎么过,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与她无关,别人自己的日子,幸不幸福也只有对方自己知道。

    好日子千千万万,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温家人是在温念爷爷那一辈搬到松阳镇的,这里地处南方,依山傍水,是个还算富裕的小镇,属于青乌县的管辖区域。

    镇上民风淳朴,老百姓安居乐业,不排挤外来人,十分好客,但是他们可不是什么老好人,大家伙恩怨分明,有一说一,谁也不是好欺负的。

    生活在同一个地方,难免有摩擦,两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一旦遇上什么事,大家又会不计前嫌,团结在一起,共同面对。

    因为温家人性子和善,为人又热心大方,所以搬过来没多久,就融入了松阳镇的生活,至今已有五十年了,一直以卖肉为生,成为彻彻底底的松阳镇人。

    午时一过,学堂散学,温澈撒开腿就往家里跑,跑得满头大汗也不在意。

    “姐,我回来了,好饿。”

    时值七月,正是青乌县一年里最热的时段,温澈回到家中,与姐姐温念打了声招呼,随后进厨房,捧起水瓢,咕噜咕噜喝了半瓢水才缓过来。

    又赶忙出铺子,对温念说道:“姐,你去炒菜吧!我来看着肉摊。”

    温澈在外调皮捣蛋,还时不时跟人打架,读书方面也不太行,但是他只要一回到家,就变得特别乖,还会主动帮忙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