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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药没过三分钟,睡意就汹涌而来,淹没了整个人,丁零放下了整个世界,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整个晚上,在没完没了地梦里来回穿梭。

    睁开眼的时候,天是亮的,丁零睡觉总是不拉窗帘,她喜欢晚上月光照进来的感觉,拉上死沉的窗帘的话,屋子里见不到一点光亮,像一个封闭的石室,让人透不过气。

    此时日光正盛,应该到中午了,大片阳光透过大窗投射在整个床上。丁零转过身背着太阳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眼。

    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她坐起来缓了一会儿,让心脏适应一下在这个姿势下将血液泵入脑袋的需要,慢慢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卫生间,一屁股跌在马桶上。她是被尿憋醒的。

    尿完尿站起来望着洗漱台出神,程潜并没有给她拿牙刷,她低下头洗了把脸,漱了下口就下楼了。

    整个房子里一片寂静,外面的风声和蝉鸣穿过安静的大房子和她脑袋里浓重的雾霭,舔着她的神经,一下一下十分舒服。

    她渴得厉害,去厨房找水喝,喝了一口,肚子开始叫起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睡了快二十个小时,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但也可能是饿了太久,看着冰箱里的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

    关上冰箱,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开始在这个大房子里游荡。

    昨天下午程潜带她来到这里,只是匆匆吃了个饭她就睡了,还没好好看看这个房子。

    丁零对新环境总有一种想要里里外外研究透彻的冲动。虽然在别人的房子里到处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不太礼貌,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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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零小心翼翼得旋转门把手,在连蝉鸣和风声都被隔绝的安静中,吱呀的声音戳动着她的心跳。

    房间里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缝隙漏进几束光,沿着地板爬到对面的墙上,丁零看清它停留的位置,呼吸一窒,整个人僵在那里。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丁零的目光贪婪得在房间的每一寸攀爬,这是一个很大的阁楼,跨在整个房子的第三层,没有做隔断,中间竖着几根柱子做支撑。

    她刚才看到的窗帘里漏出的光照到的地方并不是一面墙,而是一个很大的柱子,光贴在一根挂着的散鞭上,散鞭的两边排列这各种各样的鞭子和藤条,静静地挂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丁零。

    她的目光爬过一个个陈列架和刑具,恍然间以为自己在梦里,又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从前还没有吃药的时候,从前还没有“从良”的时候,从前一个短暂而让人安定的梦。

    丁零歪在x架旁边边蹭边哭的时候,看到了两条穿着西裤和皮鞋的腿。迷迷糊糊地爬过去在那小腿上蹭着。

    “主人,不要不要我,我以后一定乖,什么话都听。”

    程潜低头看着脚边的丁零微微皱着眉,内心却如五雷轰顶。

    他猜测,他以为,她只是……好奇……了解……

    他没想到,居然……好像……大体……绝对……是个同类!

    她一副谁都害怕的样子,好像跟陌生人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乖乖女的样子,是个同类???!!!

    不过看这神志不清的样子,别是在梦游吧。

    程潜心怀忐忑,蹲下来拍了拍抱着他腿不松手的丁零,她满脸都是泪,迷迷糊糊钻到他怀里,像是没有理智的样子。

    程潜只能把人先抱下去。

    一见到光,像在梦里的丁零清醒了几分,她蜷缩在程潜的怀里,慢慢清醒过来,弄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但是药给她脑子里带来的雾霭依旧浓重,羞耻心和理智依旧反应迟钝。她慢慢从程潜的怀里撤出来,晃晃悠悠去找卫生间洗脸。

    从洗手间出来,丁零直接开口让程潜送她离开。羞耻心虽然还没有回笼,但是丁零残存的理智清楚地知道一会儿药效过去后,她再面对程潜会多尴尬。

    “把我放到地铁站就可以了。”丁零在药效里懒懒地靠在座椅里,出神地看着车外。

    在经过一家新华书店的时候,理智回笼了。

    她的脖子尽力扭向右边,好像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阻止她转回去一样,心脏狂跳,冷汗从每个毛孔里渗出来。完了,还是在分开之前醒过来了。

    程潜一路上绞尽脑汁,想怎么跟这个继妹聊一下那个阁楼才能不让她泄密。看他继妹刚才那个样子他突然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到了地铁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他清了一下嗓子还没开口,听到丁零冷冰冰的声音,“你昨天把我放到酒店就走了,我没有去过你的别墅。”声音一点也没有之前的畏缩和胆怯。说完她就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地铁站。

    程潜猝然懵逼。他到底不小心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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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个星期,程潜过得提心吊胆,在外游荡的丁零像个定时炸弹,他每次回家都战战兢兢,怕遇到丁零,又怕遇不到她,更怕开门以后等着他的不是丁零,却是怒发冲冠的爹和继母。

    这期间他试着根据电话号码搜她的微信跟她聊聊,不知道是她设置了隐私还是给他的电话根本就是小号,微信上查无此人。发的短信一条都没回过。

    饱受煎熬,忍无可忍的程潜还是在一个早上拨了丁零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没有被接起来,他的心随着一声一声的嘟一级一级被吊起来。就在以为对面不会接马上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电话通了。

    他的心脏重新冲上云霄。

    对面的人似乎是还没睡醒,“喂”了一声,语气十分不好,接着一句“谁啊?”她没存他的电话?

    程潜平常的生活里,周围人面子工程做得满得都要溢出来了,这个在他家睡了一晚,发现了他的秘密,还是他继妹的人,居然连他的电话都没存。太没礼貌了!

    他刚要开口,对面的人迟迟等不到对方应答,草了一声直接挂了。

    程潜瞪大眼睛盯着手机,一脸震惊。

    没!礼!貌!又!粗!鲁!

    程潜忍着一肚子火重新打过去,刚接通对面就是一句怒吼:“他妈的谁啊!神经病啊!”

    他的忐忑一下子被丁零的语气气没了,冷冷地说:“我,程潜。出来,有事找你。时间地点一会儿发给你。”

    半梦半醒的丁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主人一般语气惊得一个激灵,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种语气了。

    愣了一会儿,手机来了程潜短信。

    是个英文名字的咖啡厅,丁零皱了一下眉。

    她直接把店名复制粘贴到地图里打开导航。从这里过去要倒两次公交车,最快一个半小时。

    程潜约的时间是九点半,现在是七点,早高峰堵车,时间估计要翻一倍。

    丁零赶紧下床洗完脸刷完牙烧了壶热水灌了下去。虽说刚起床没胃口吃饭,但是按约定时间过去聊完再回来,得到中午了,这么久不进食,胃又要闹了,先灌点热水提前安抚一下。

    丁零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了,在大楼下面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从哪上去。眼看着快十点了,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只能给程潜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程潜明显忍着怒意,让她在原地等着,有人下去接她。

    在太阳底下等了两分钟,一个打领结穿马甲的人过来了领着她上楼了。

    丁零的内心一边忐忑不安一边对着服务员的装束翻白眼。有钱人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同化他们的服务人员。让服务他们的人穿同他们一样的衣服,以此来同平民的服务员区分开来,然后自己再去穿比他们的服务员更高级的衣服。如此往复,通过把美好的东西大众化来消灭美好的东西。

    丁零虽然经常性迟到,并且这次迟到确实也错不在她,但是一想到电话里程潜的语气,她还是惴惴不安,一路七上八下地跟着服务员进了咖啡厅,进了包厢。不是包厢,是他的营地。一个咖啡馆里隐蔽的巨大会议室,墙边边放满上锁的大柜子以及一个疑似暗门的搁架。

    丁零的心脏砰砰跳起来,有种偷窥到别人秘密的兴奋感。

    程潜看着丁零□□裸的目光和眉眼间隐约的兴奋,皱了一下眉,清了一下嗓子。

    丁零收回目光胆怯地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程潜,低下头盯着桌子上的木纹不敢再动。

    程潜早上虽然被那通电话气得两眼冒火,打算好好教育这个没礼貌的继妹,但是人到了眼前,尴尬还是战胜了一切。

    “喝点什么?”

    “不喝。”

    “随便喝点吧。”他说完刚准备叫服务员进来。

    “我胃不好,不能喝咖啡,就这样就好,不用了。”

    他看了一眼丁零,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

    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看到丁零紧张的样子,程潜也开始紧张起来,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丁零在对面坐着一动不动低着头,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程潜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大学都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但是她这副样子坐在那里,让程潜觉得自己像个专吃小姑娘大灰狼,对面的人就是在他魔爪下瑟瑟发抖的小红帽。想想自己早上在电话里的语气,心里升起了一丝了愧疚。当时听到电话里她毫不客气的语气,又想到她在阁楼里的表现,突然就升起了m不听话时的怒意。

    现在丁零在他面前一动不敢动的样子,让他一阵躁动。却在意识到的时候立刻压了下去。他不能,眼前这个人绝对不能碰,碰了是个大麻烦。

    程潜又别扭地清了一下嗓子,硬着头皮开口:“那天在我那里看到的东西呃是大人玩的东西,你呃小孩子不要学那些,希望你也不要告”

    话说到这里,丁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是残存的委屈,一点点变成愤怒,最后竟然只剩下了鄙夷,刚进来时的恐惧无影无踪,程潜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