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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开满枝头的时候,丁零去医院取下了固定。

    她开着车窗吹着北国三月的凉风,看着窗外疾退的风景,其实也没有什么风景,就是一路的车。

    有去郊外游玩的车开回市区,车里的小孩子也非要开着车窗,手里攥着挂满桃花的枝子。那一簇粉红带着丁零往回掠过很多的年年岁岁。丁零从来喜欢秋天多一点,寂寥,凋落,枯萎,这些才是生命的归途。她不敢爱春天的繁华锦簇,不敢呼吸三月的融融日光,她怕过眼烟云过来以后,在她要靠过去的时候猝然离去,让她扑了一场空,跌落到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可是太阳出来的时候,没有哪一次是能够让人拒绝的,那是一颗糖,丁零逼自己不爱吃糖。微风带着暖意和花香吹过来的时候,丁零会瞒着自己偷偷呼吸,用皮肤闻着风里的温暖,感受风里的花香。只是风,她不会知道的。她这样想。纵然一路暗淡,青春也总有意气风发的美好,可是待那病席卷一遭,颤颤巍巍的姹紫嫣红,都化成灰色,每一次回忆,都会散一些。

    她很想去看桃花,去看草,去看没有遮挡的空荡荡的蓝天上刺眼的太阳。她想到山,想从那跳下去。

    又想起有一次在景区攀岩时,手抖脚抖的窝囊样儿。她大概也不敢跳吧,她觉得。

    她开始抬头看那些高楼,二十几层三十几层的,她觉得那些就是她的救赎,她看着这些高楼,就觉得自己有退路,就有勇气再活一天。

    可是,那些楼能上去吗?

    在一个程潜休息的周日,丁零缠着他去工厂定做了一个大号的瓷猪,粉红色的,细瓷,是一个存钱罐,猪肚子上有三个金色的大字“倒计时”。

    “我要存满一百个硬币!”丁零抱着罐子说。

    “这么大的罐子就存一百个?”程潜开着车,转过头来瞥了一眼那个大瓷猪。

    “嗯,一百个就够了。”丁零看着车窗外向后滑动的山体,山体的另一面开着桃花。

    “我想吃生日蛋糕。”丁零回过头看着程潜。

    “过生日吃的才叫生日蛋糕。”程潜也开着车窗,混着暖阳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在他挽起袖子的小臂上。

    春风吹过皮肤,摇着皮肤表面的小绒毛,总是会弄得人浑身都痒痒的。怪不得春天是□□的季节,看着那样的太阳,就算是冬夜里冻死的尸骨,好像此刻也能化了,散了,再活过来。

    程潜身上的沉郁在此刻似乎也被消散了不少。

    丁零不由得又想起代跃明,在黑暗里都像太阳的人,在这样的阳光下,该会轻盈得不像人间的生物吧。

    “给我买嘛,哥!我想吃!”丁零听着自己的语气,想起代跃悦。代跃悦撒娇的时候应当是带着一点气鼓鼓的嘛,有一种要接一句“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哼”的冲动。不给我买也没关系,我不会不理你的,哥。丁零像个第三者,冷眼分析着自己的语气。

    “买,回去就买!”程潜没转头,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生日蛋糕。”丁零又重复了一句。

    “过生日吃的才叫生日蛋糕。你什么时候生日啊?”程潜问她。